太裕元年(六)(1/2)
宫中新进妃子是件大事。
有多大呢?当这个消息传到朝堂的时候,整个朝廷政局都为之一颤,人人都开始争当昔日被百官羞辱唾骂的“林氏余孽”了。
这可不是笑话,而是有根有据的:自古以来,外戚的诱惑力绝不下于权臣。
君不见——
自秦朝始皇起,吕不韦就凭所谓外戚之权几近掌控了半个秦国;后至西汉,吕后一党身为外戚亦是权倾朝野一时,差点就将刘家取而代之;窦太后掌权之时,窦家权势熏天,窦太后之女馆陶公主刘嫖在其死后数载仍被尊称为窦太主;卫家与霍家相互依靠,后霍家甚至能主宰一朝政事,干涉后宫,将霍成君送上皇后之位;阴丽华登上后位,阴氏一族便迅速扩张起来;郭圣通宫斗失败,大商人郭家还有几人知晓?
魏晋南北朝之时,世家多联姻,虽口头上说着“不愿娶皇家女”,但作“皇家妇”的却不在少数。
隋唐及至,且不提独孤家三个皇后给他们带来了多大的权势,就说长孙家、王家、萧家那个不是权倾一时?武后则天亦是出身后宫之中,待到她临朝称帝,更是将武家直接搬进了世家里。
故而,不管朝堂中的官员正直与否,它都不可避免地使得人们心中冒出了一个懵懵懂懂的念头——“送女求荣”说不定是件好事。
并且,甚至有些人已经开始暗暗运作起来。
至少,被排挤出京城官员序列的曹家是不肯放过过这个机会的。
……
今年已经十七岁、却还未定亲说媒的曹凌婉揪着自己的帕子,跟着大宫女飞羽匆匆走过宫中的回廊。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衣服上,仿佛灯下看美人,衬得她整个身材都闪闪发光,反倒是其面目模糊不清、阴晴难测。
她刚刚从昭阳宫主殿出来,见过了昔日闺中好友许茜陵,心中不仅没有对旧日时光的怀恋,反而充满了不服的负面情绪。
明明同样是官宦人家,自己比那许茜陵知书达理多了,可就因为什么破败的身体,许茜陵成了九嫔之首的昭仪,事事受人伺候,样样用得精心,自己却惨遭定亲的另一方退婚,连累到现在足足十七岁了也嫁不出去。
曹家阿娘临行前的忧虑仍在耳边回响——“我的婉娘,你要记得,这样的情形、这般的处境,可容不得什么姐妹情深。后宫里面向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现在想想,可不就是这样。她心里本就被旁人打定了主意,又见识过了皇宫里的繁华,便觉得以往那些静好的姊妹之情算不得什么了,至少在富贵荣华前算不得什么。
曹凌婉不甘心地咬咬牙关,摸了摸袖袋里装着的药包,心里想的是入宫后的富贵荣华——哪怕是黄粱一梦也要比现在强啊。
于是,趁着走在前面的飞羽没有注意,她恰到好处地皱起了眉头,一手捂着心口的位置,“哎呦哎呦——”地叫唤了起来,未被光照进的眼里是一片奋不顾身的寒霜。
此刻已经是二月中旬了。
不同于正月里的匆匆忙忙或是慌慌张张,二月里的一切都步上了正轨。
就如同春日里的鸟儿已经返回了北方,姜士武也想像它们一样欢快又愉悦地投入坤宁宫中。在帝后之间的关系冰封了足足一个半月之后,终于收到小皇后望之心软消息的姜士武恨不得从养心殿的地板上快乐地来回打几个滚,以示庆贺。
毕竟不提被吓破了胆子、战战兢兢如同惊弓之鸟、恨不得天天龟缩在自己昭阳宫里的许茜陵,就是跟被禁足了大半个月的堇欢妤相比,娇俏可人的林云馨再怎么可爱,也足以让“日日空对着美人却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小皇帝内心崩溃、看得腻歪了。
而且,一个月了,小皇帝姜士武早就从答应林云馨的日常举动中看出了这是一个草包美人,不足以给予多少重视——男人嘛,总有几分劣根性,平日里时时相对并不觉得什么,等到对方甩脸子给你了,才会觉得:哎呀,这可真是清新脱俗、毫不做作的一朵旷世白莲花。
现在,在姜士武心中,这朵旷世白莲就是望之。
“朕可真是爱妻子的好相公。”他大言不惭地给自己戴了个高帽子,冲着正为难着不知道到底该对皇帝这番自夸自擂作何表情的总管太监聆安一挑眉,“聆安你这是不同意朕说的?”
长着一张圆圆娃娃脸的聆安哪里敢把心里吐槽的什么“没错,奴才确实不太同意您的自吹自擂”说出口,又不是不要命了,只好苦了吧唧地垮着一张脸转移话题:“嗨呀,您这可不是难为奴才么!奴才就是想起娘娘上次封赏萱答应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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