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2)
一本回忆录?一本忏悔书?我不知道要如何定义我们之间爱而不得的故事,从一开始,我们就迈进了荒野。
遇见、告别、重逢和离开,所有的一切都毫无征兆。
整整十年,我多么希望“遗忘他”这件事也可以毫无征兆。
我没有想到在我人生中第一次签售会上我会再次见到耿旭东,人山人海的密集人群一眼便能认出他。眼神停留,一秒、两秒、三秒……心跳加速,仿佛在掉落深渊的途中突然悬浮,然后再掉落,再悬浮,如此反复。
他下意识的躲开我的眼神,放下摄像机,扎入人群,消失不见。心莫名的痛了一下,比起针扎,更像虫咬。我奋不顾身的追出去,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本属于我最耀眼的时刻,穿越旋转门,烈日的光刺入我的眼,失落和恐慌趁虚而来,泪腺狂热分泌,我敢断定,再多一秒便喷觉出来。
当眼睛适应光线,当我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个曾在我心中萌芽、生根、凋落、沉沦、复苏、再沉沦的身影,我竟能回以一个冰释前嫌的微笑。我这是在伪装吗?伪装成早已放下一切看淡世俗的样子。又或许这个曾令我窒息、令我心碎的家伙早已让我麻木,麻木到不费任何吹灰之力便可让我再度沉沦。
他依靠在墙壁上,仰着头,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吐着烟雾,我多么想冲过去,就像第一次那样将他困在我的怀抱里,我会毫无犹豫的吸走那道烟雾,让它融入我的血液、融入我的灵魂深处。
可是我再也不能如以前那般肆意妄为,我不想将其原因归结于时间和距离,因为我知道,本属于孩子的心灵在他离开我身边的那一刻起便以沉睡。
我慢慢的朝他走过去,轻轻的道了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我看到了他眼睛里的憧憬和泪光,还有隐匿的悔意和冗长的忧伤。
这是我所能幻想到的我和耿旭东之间最残忍的重逢,可是就连这最残忍的机会他都没有留给我。我时常在这样的幻想中惊醒,每当这个时候,怅然若失的感觉便会席卷我整个心房,漆黑的屋子里,望着天花板,任凭寂寞肆无忌惮的吞噬我。哪里有什么签售会?哪有什么我所期待的重逢?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十年了,我仍然困在回忆里,不敢向前。
距离朋友告诉我有关他妻子的消息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我原以为我会奋不顾身的前往,去兑现承诺,可是,我怕了,怕她会带着恨,怕最后这场梦惊醒后就会永远破灭。
然而,我清楚的明白比起这些我更怕的是耿旭东的遗憾会永驻。所以我必须要放下一切,前往属于我们的目的地——拉萨。
去完成他交给我的使命。
租了一辆越野车,简单打包行李,便从北京出发, 3600公里,背着承诺,一路向西。选择自驾,是希望我能够从最后这场梦中慢点醒来,希望本次前行的意义不再是我想象中那样沉重,想我所想,做我所做,让灵魂跟着我一起,走在路上,让浮躁的心,慢下来。
打开手机,连上蓝牙,自动播放起《断背山》的BGM——Opening。空旷的吉他声瞬间将我拉回过往。
那年夏天,耿旭东毫无征兆的闯进我的世界。
【2007年。
独自一人北漂过活的第三年,人们都说,这座城市可以包容一切:梦想、欲望、信念、甚至你所有的不切实际。可我所感受到的只有不近人情的冷漠和让我窒息、无力、近乎绝望的现实。被迫收起拳脚,走进围城,在市侩和浮夸的边缘关上了门,变成一只困兽,等待被寂寞凌迟,对于明天的太阳,我不知道还是否希望见到。
在石景山心理咨询室工作的老姐告诉我,这是抑郁的前兆。她建议我先换掉那间工业风浓重的房子,再招租个可以暂时缓解我抑郁症状的室友。
我沉默。
“出去散散心吧?”她说。
我继续沉默。
“要不回老家看看爸妈,老妈这两天一直在跟我念叨你”老姐放下手中的咖啡,把脸凑到我面前,朝我笑“要不给你介绍个女朋友?”
我下意识的向身后靠,然后轻笑,带着一丝冷淡和无奈。
我一直都认为老姐是这个世界上最懂我的人,她永远都不会对我说出让我离开北京这样的话,因为她知道,我是有多么的衷情于此,挚爱于此,但那已然是曾经,而并非当下。
而当下,那个曾经哪怕我决定要背叛世界都会义无反顾站在我身后先行背叛世界的老姐,却已经看不穿我。她不懂我现在缺乏的是什么,渴望得到、渴望摒弃的又是什么?
我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资格去怪罪任何人,因为是我自己选择避开所有人的视线逃到一个专属于精神患病群体独居、不愿意轻易向外界敞开大门的世界。又或者,我正在两者之间徘徊,新世界没有接纳我,大门以外的世界已经将我抛弃,我似乎活在一个缝隙,从一开始的不断挣扎,到如今的放弃挣扎。我不知道我究竟想要逃出来,还是渴望挤进去,我就像那独自逃逸到高空的气泡,遇到了一团冷空气,砰的一下,就破碎了。
从老姐那里离开之后,我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深知自己如果再继续深陷下去,我将面临一个什么样的后果:不堪和负重会彻底将我击垮。
说实话,我还没有看够这个世界,也许此刻告别还不是时候。所以最后我企图能够用自救的方式逃离这个群体,却没有想到我迈进另一个深渊:那个满带着鄙夷、歧视,甚至让人嘲笑、厌恶,觉得刺眼而又丧心病狂的“少数”族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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