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今夜属何人?(一)(1/2)
申时三刻, 天如扯絮一般扬起了雪片。春日也似汤锅里的蛋清, 被大块的云覆在面上,模模糊糊的。
醉仙楼这间临街的雅阁被整整包了半个月,蒲若斐临走前让来伺候的宫婢将阁子好生看着, 不许人随意进来。京中要翻天,她自己拿了把纸伞想要出城,又怕出去生出事端来。
正在迟疑呢,只听对面的阁子里传出一声暴喝,接着又是一阵杯碟桌椅打坏的声音。醉仙楼向来是达官贵人请客吃酒的去处,觥筹交错间俱是轻声细语,文雅有礼, 从未有人敢在楼里闹将起来。
门一下被撞开了, 两人纠缠在一起, 一块推搡了出来。
蒲若斐隔着两条围栏和一道天井见了, 惊道:“你怎么在京城!”
正值多事之秋, 是以醉仙楼中客人不多, 她这一声喊了出来, 除了拥打的两人抬头看她, 还有几名跑堂闻声探头探脑。
林子贤推开身上扭打的人, 将凌乱的衣襟理好, 行礼道:“见过世女。”
另一边的方琉忿忿不平,脸上红的青的挂着彩,她本就是一弱书生,要论打架自然是不及在沙场血海里淌了个来回的林子贤了。
看到这两人蒲若斐便知道方琉脸上的伤是为何来的, 她的头顿时有些隐隐作痛。周旁又聚了不少人在围着再论。
走进他们的阁子,方琉先冷哼一声,走到屋子角落的一只凳上坐了。
蒲若斐见状便先问林子贤:“子贤,你不是随孟大人在边关与漠北作战吗,怎么来京里了?”
林子贤倒是十分恭谨,他垂手道:“回世女,如今陛下有难,我们是奉着圣旨来清君侧。”
“你们?”
“是,孟大人此刻带着三万边疆精锐,已经在京外了。”
听到这,方琉忍不住,她跳下凳子,对着林子贤张牙舞爪:“你们是要与城内的守军里应外合,将明府的人包饺子!”
蒲若斐全明白了,乌云怕是还被留在城外的禅院里,脱不得身。禅院是明家军的巢穴,到时城门起火,必定殃及鱼池,极有可能,乌云是要折在禅院佛前了。
家国大义前,儿女私情不过是蜉蝣之于大树,弹指间便被碾作尘灰。
林子贤接着为她解释:“京中守军不多,若非走投无路,陛下定不会将我与大人调回来。只是有一件事奇怪,渤海最近对漠北蚕食得言重,可陛下不仅不要我们加紧攻夺草原,还命我们闭关不出,将大好的战果全都拱手送人。大人猜应该是小人作怪,还望世女禀告陛下,此事重大,千万不能由其他人阻断了言路。”
陛下将士兵全都撤回了关内,蒲若斐想起她对妥静许下的诺言,妻债妻还,苏容婳对她与妥静的过往醋意横生,却到底没要她动自己的旧部,而是自己下旨帮她还了这是非不清的债。
蒲若斐道:“陛下的事情,自然有她的主意。”
方琉暴跳如雷:“所以呢,要牺牲乌云是不是!你们那么狠心,都不肯借我人去救她,。”
蒲若斐对她直接道:“不仅别人,你也不能去,乌云一旦消失,明家的人必定起疑心,到时候……”
“你又不是我,是乌云在禅院不是陛下,你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
方琉喊道:“我早就说了,那日乌云就该随我回去,可是你们不许,将她送入火坑现在又不肯救她。”
林子贤喝道:“方琉,不得无礼!没有世女,哪来得你,又哪里有你和乌云公主,你可不要忘恩负义。”
方琉像个与恋人被迫分开的少年人,懵懂的恋情即将被毁
于一旦,感情冲垮了理智的防线。她红着眼:“你这话说错了,世家都是冷血,我见多了,哪个都不例外。”
面对指责,蒲若斐没有反驳她,而是道:“不错,我大义灭亲。没有我的冷血,哪里来世家的一派颓废败相,哪里有我亲族的零落。倒是我妨碍了你的路,方大人合该一路青云,踩着别人的血肉上去。”
说者有意,听者痛心。
这怕是蒲若斐一生中说出的最不阴不阳的话了,旁人听不出她在发怒,却都不会认为她是在心平气和的情况下说出的这些话。
方琉触到了世女逆鳞,否则一向风云不动的侯门世女又怎么会开金口去讥讽,去剖开自己。
林子贤拼命对方琉使眼色,他顾及从前的同窗之谊,不愿让方琉惹怒世女,便想让她快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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