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开始追求(1/2)
“……方姑娘。”头顶上林淮的声音忽然响起, 字首有那么点忐忑,很快就平稳下来。
“大人请说。”方绣绣头也不回的道。
林淮道:“方姑娘刚才说,你的嫂子,是被范遂良的嫡子逼迫而死。”
方绣绣略一迟疑, 道:“是。”她咬了咬唇, “范有德好色,不知抢了多少良家妇女给他做妾。有一次他来灵泉县见到我嫂子,当即起了色心,但碍于我哥哥的面, 只得作罢。”
寥落的口吻里渐渐多出一丝恨意:“待哥哥一死, 范有德便无顾忌了。另外民女心中有个猜想,不知当说不当说。”
林淮恳切道:“其实我一直盼着你能早些说的, 不要再瞒着我什么事,有什么需要我帮你的, 尽管都告诉我。哪怕是没有证据的事, 也告诉我, 我会想办法去验证。”
方绣绣心里一酸, 心中的暖意是她克制不住的, 嗓音也像是被酸酸暖暖的水洗润, 多了一丝粘稠:“林大人, 民女怀疑,范大人判处我哥哥死刑, 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范有德。范大人极其溺爱范有德, 全湄洲的百姓都知道, 大人定然也知道。若是范有德非要逼着范大人杀我哥哥,范大人未必不会照做。”
林淮无声的叹了口气,道:“方姑娘,你知道吗?关于方县丞的真正死因,我也有个猜想,比你的猜想还要不堪。”
“是什么?”方绣绣心中震了震。
林淮道:“当初我见吕典史没有受到方县丞的牵连,错处全无,便怀疑范遂良杀死方县丞可能有别的原因。我猜想,范遂良与方县丞是有什么私怨……”
“没有什么私怨。”方绣绣平静的道,“我哥哥和范遂良没什么交集,若非要说有私怨的话,就是范有德觊觎我嫂子这事,还有就是因为高三哥被诬陷舞弊的事,我哥哥对范遂良有单方面的私怨。”
“那么……”林淮深吸一口气,沉沉道,“很可能就是灭口了。”
“灭口?!”这个词太过雷霆万钧,落在方绣绣耳中,如炸开一道响雷,令她满脑子轰然,四肢发凉。
林淮察觉,当即腾出一手,把方绣绣身上的斗篷拢了拢,为她驱散寒意,同时身子前倾,靠她紧些,让自己的体温能够温暖到她。
林淮也趁此靠近方绣绣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这段时间我让少延派人去湄洲坊间采集范遂良的各种情况,同时我也想了很多。我对范遂良是有怀疑的,怀疑他和灵泉县背后的势力有关联。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周知县死后,范遂良再处死方县丞,这唯二的两个知情人就都被灭口了。下一位前来赴任的知县不论是谁,都无法再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对幕后之人的威胁也就被降到了最低。”
方绣绣有半晌说不出话来。
不得不说,林淮的这番说辞虽然残忍的透着不堪,却不无可能。
甚至听了林淮的话,方绣绣的直觉告诉她,这番话才是最接近真相的。
心下涔涔发凉,手足发寒,似是连厚重的斗篷和林淮的体温都无法为她取暖。
冬夜湿冷到极致,荒野四处都是无法驱散的黑暗,黑的犹如隐藏了无数嗜血的厉鬼,正躲在哪个角落,桀桀的暗笑。
前路,何时能迎来光明?
那些枉死之人,要在黄泉路上含恨的等待多久,才能得到本该有的正名?
“方姑娘,还有一事。”林淮仍贴在方绣绣耳边,将声音放到最低,低到被风一吹就散。
“刚才我们所处的位置,往西三十丈左右之处,出现了深车辙……”
***
这夜,方绣绣辗转反侧。
深车辙再度出现的事,犹如漆黑长夜忽然泛起一抹鱼肚白,纵然微弱而遥不可及,却是打破了令人窒息的黑暗。
方绣绣始终在想着,林淮看到的车辙到底是不是哥哥和周知县曾经找到的那种。
如果是的话,接下来她和林淮该如何行动,才能骗过幕后之人?
脑袋里想着这些事,便怎样也无法入睡。
今晚是林淮亲自把方绣绣送回她的住处的。为怕方绣绣一个人睡觉害怕,林淮提议让白露现身,和方绣绣睡在一起。
现在方绣绣不断的翻身,无意识的低叹,虽然已经尽量压低声音了,但白露还是感知得一清二楚。
自然白露也睡不着了,她翻了个身,一双暗卫所特有的彷如黑夜中凝望一切的夜枭的眼眸,定定看着方绣绣,道:“姑娘睡不着?”
“嗯……”方绣绣也面对白露,两手合十在身前,置于枕上,把脸贴上去。
她赧然道:“对不起,白露,吵着你了。”
“无妨,我们这样的存在,很少在夜里睡觉。”白露不以为意,只淡淡道,“姑娘若是有什么烦心事,可以和我说。现在四周都是安全的,说什么都可以,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方绣绣最烦心的事莫过于突然出现的车辙和对林淮的感情,后者她既然打定了主意不捅破,就不会说给旁人,因此只能和白露说说前者。
方绣绣想了想,“白露,你平日里隐藏在暗处,有没有发现县衙里有谁形迹可疑?”如果有的话,那个人没准就是眼线。
但白露的回答让方绣绣小有失望:“没有。”
失望的情绪也只持续一下就散了,那个眼线潜伏得那么好,平日里定然是很难露出疑点的。为免打草惊蛇,林淮和方绣绣也不敢贸然设计它现身。白露没发觉这么个人也在情理之中。
方绣绣便道:“来日方长,不信收拾不了他。白露,睡吧,你也累了一天了。”
“无妨。”白露淡淡道,沉默了会儿,又说,“姑娘放轻松些,相信公子。再者有属下与丹枫在,哪怕舍了我们两条命,也会护公子和姑娘周全。”方绣绣想说什么,刚张了张嘴,却又听白露道:“但说实话,公子不需我和丹枫相护,他的武功还在我二人之上,何况还有崔家的大公子在。姑娘尽管放心。”
白露说这话的时候竟然笑着的,这个不苟言笑的女子,笑起来竟是格外好看,像是冻了一整个冬天的坚冰忽然被春风所融化,极其的感染人。
白露在用她的方式安慰方绣绣,方绣绣清楚这一点,心中不由涌出无上的感激。
眼前白露的笑容,给方绣绣平添一丝恍然。
差点忘了,这个纵横于黑夜世界、保护大家安宁的暗卫,是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呢。
许是被白露的笑容所感染,方绣绣放下了心中的包袱,很快入睡,后半夜也没做什么梦。倒是因着劳累和受惊,睡得实了些,第二天日上三竿了还没醒。白露悄然从床上离开,隐入暗处保护方绣绣,留方绣绣一个人继续在房中休息。
此刻,湄洲知府的后院里,完全是另外一种气氛。
昨夜林淮安排人手将范娉婷和两个男人的尸体送回来,并和范遂良说,范娉婷是害人不成反害己。
林淮还命令差役将毒蛇也一并都给了范遂良,委实把范遂良吓得不轻。
看着自家女儿被蛇咬得体无完肤的模样,还有那张已经被绿矾烧变形的脸,范遂良是又气又悲痛,当着灵泉县差役的面哭了起来。
作为范娉婷的父亲,范遂良太了解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女儿。
都不需要林淮的人给他什么说辞,他都知道,范娉婷一定是想弄死方绣绣和阿绰,结果不知怎的就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范娉婷周身的皮肤都泛着奇异的青白色,因着被剧毒侵染了五脏六腑,身体不断痉挛。五指的指甲已成灰白色,失去形状的嘴唇是泛白的紫。
两只眼睛死死瞪着,眼眶因被绿矾灼烧,已不再是正常的形状,变得一大一小,如鬼怪般丑陋而可怖。
她向着范遂良拼命发出呜咽的声音,那声音里充满了恨不得将人扒皮掏心的恨意,胸腔在剧烈起伏,似怒涛般不要命的狂喘。
范遂良把她放在床上,旁边是哭得没了人样的范夫人,还有地上跪着的一群看起来哭得很伤心的侧室姨娘。
一屋子的哭声将气氛渲染到低点,范娉婷仿佛是厌烦的狠狠一喘,然后便死死盯住自己的爹娘和哥哥。
她的喘息如一个风箱,只呼呼的出气而没有进气:“给我……报仇……”
被毒素麻痹的手,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使了劲儿才抬起来,颤抖的指向范遂良和他身后的范有德,“他们……不得好死……报仇……要报仇……!”
范夫人哇的一声就痛哭出来,不管不顾的拉住范娉婷的手,哭着喊道:“女儿!我的女儿啊!”
心如刀割,痛的几乎要失去知觉,陡然间又一股恨意涌上,如凌迟般的割在范夫人心口,这种感觉刻骨铭心!
范夫人流着泪狠狠说道:“你放心!你爹一定给你报仇!你放心!你放心!!”
范娉婷挣扎着,喉中嘶哑的吼叫字字如血,她一双眼睛撑大到极致。
“报仇……一定要报仇……爹……让他们……不得好死……”她猛地痉挛,使出全身的力气嘶吼,“为我报仇!报……仇……!”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人也如油灯烧到尽头,一个痉挛,便再无动作。
丹枫说,他点了范娉婷的穴道,能给范娉婷吊上十二个时辰的命,这是极限。眼下十二个时辰未到,范婷婷提前停止了呼吸,被范夫人握着的手也失去了力量,从范夫人手中滑落。
范夫人在短暂的愣神后,声嘶力竭的哭喊起来。屋子里跪着的那些侧室姨娘也跟着用帕子抹眼睛,哪怕抹不出眼泪,也得跟着做出哀哀的哭腔。
范遂良老泪纵横,忽地重重一手拍在床板上,长长“唉”了一声。
痛失骨肉,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却无法放任自己沉浸在痛苦和不甘中。
比起女儿的死,更让范遂良介怀的是林淮。
女儿若不是犯到林淮头上,又怎会是这种结局?
这么多年女儿惹得各种麻烦,自己都能花钱威逼受害者帮她摆平,唯有林淮,是他没法去摆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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