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2)
但我很早就知道,多数情况下事情的进展并非想象中那么顺利。
2018年的世界,正如麦克卢汉在上个世纪的预言。每隔几分钟响起的集会铃声,奔赴天涯海角搜寻资料的议员,亦或是办公桌上堆垛如山的文件。
每个人的生活正主动或被动地成为信息加工的过程。当神经中枢被放置在新的概率线条上时,我们不过是巨大世界图谱中毫不起眼的一点。
在这个人类逐渐成为媒介延伸的年代,除却身份的彻底抹去以及离奇或蓄意的失踪,寻找一个成年人的踪迹似乎并不是一件难事。
尤其,对于那些出身就含着金钥匙的显贵们而言。
因此,当我推开门看见叶泽出现在酒店门口时我并没有感到十分的惊讶。
我朝他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叶泽是谢添弋的随行助理,MIT的高材生,从谢添弋毕业进入公司那年就一直跟在他身边替他办事。
他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一年四季的行头在黑灰之间单调切换。
我从前还为此调侃过他,说他能力虽好,却乏于不懂风情,也难怪因此甚少有女孩家愿意亲近他。
但他之所以能成为谢添弋的得力助手,和他雷厉风行且稳妥的办事效果离不开干系。在香港的时候,我似乎从来没见过他在公事上陷入一筹莫展的境地。
可我此刻又的确在他脸上看到了那种双眉不展的神情,眉心之间仿佛有乌云飘过,被一种凝重的哀愁笼罩。
他将自己的手机递到我手里,手机的屏幕还亮着,我粗粗一看,飞机票订单完成的页面上有我的名字,从首都机场到香港,就在今天晚上。
他锐利的眼神盯着我,目光坚定。“大少爷,请跟我回去吧”
我知道是谢添弋让他来的,可我想不明白。
我离开香港的时候光明磊落,既没有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也没有欠了谁的感情叫人为我难舍难分。我唯一对不住的是虽不是生我却在过去的十六年含辛茹苦抚养我长大的养父养母。
有时候,人在某一立场的坚持堪称顽固。我不幸被纳入此类。
我摇了摇头,准备把手机还给他,害他浪费了一张飞机票并不是我的本意。
可他没给我机会,一只手抓住我的手腕,我无法挣脱。
“大少爷,这是少爷的吩咐。”
“叶泽,我没有理由要事事顺从他的”
“那医院的老爷你也不管了吗?”他语气还是一贯的冷静,尽管有求于我,却仍步步紧逼。我听见医院两字,心猛然一揪,忙问他,“爸他怎么样了?”
“少爷和他吵了一架。”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继续说些他的话,只是抓着我的手很用力,“我没见过那样的少爷,他把家里能砸的东西全砸了”
我脑子里乱哄哄的,神经也跟着摇摇晃晃起来,忙追问他,“爸他严重吗?”
叶泽却在此时同我打起了太极,“你回去就什么都知道了。”
我开始含糊其辞,告诉他我会再想想办法。他和谢添弋在某种程度上相似的可怕,明明口中是哀求之词,却冷酷的不近人情。
他仍不放开我的手,仿佛绝境之人紧握着手中救命稻草。
可我这样的人,又怎么能够成为别人的救命稻草。
我松开他的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把手机顺势塞进他手里。
“抱歉,叶泽,要害你白跑一趟了。”
很久之前,我就明白一个道理。
决定离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像人们总是抱怨工作,抱怨就职的单位不尽如人意。可真正敢下定决心离开旧地方去展开新生活的人却寥寥无几。
人生在世,有太多的风险,也有太多的不可预测,许多人在未知忐忑前望而却步。我是碌碌无为平庸之一,但我选择冒险,警戒自己不要回头。
叶泽看着我,我知道他想试图继续说服我。可我不想再给他机会。
恰巧我的手机在我的衣兜里震动了一下。我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何西珏发来的微信。
他说他已经到了,正在大堂等我。
我回复他好,告诉他我正准备下来。
叶泽就在我跟前看着我在屏幕上打字。
老实说,我对这个软件还处在生疏的适应期。在香港,大家都用what's app,只要有对方的手机号,就能够通过软件向对方发送讯息。
微信是换号码那天晚上何西珏在短信里教我的。
我这人对通讯软件没什么要求,但我想想人总得尝试些新事物,这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
叶泽跟着我坐电梯下楼,一直到我和何西珏结伴离开。我在余光中瞥见他深深望向我这方的视线,我知道在我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之后,他会拨通电话。那一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好在我白天的行程很充实,这得益于昨日向我毛遂自荐的“导游”
何西珏是一个热情又很知分寸的年轻人。他从来不会仰仗着几日熟络的情分就打探我的生活。就像刚刚,他明明瞧见了我和叶泽彼此之间若有所思的对视,却不会对此多过问什么。
这日,我们去了北京的雍和宫,沿着中轴线的绿荫甬道仰望殿上熠熠夺目的黄色琉璃瓦。
几日的相处,他比最早的拘谨轻松了不少。我记得他刚知晓我耳朵不便时还会刻意放慢了语速同我说话。
他刻意迁就我的样子让我既觉得感动又觉得好笑。十几年里,我早就习惯配合观察说话者的唇形的变化确定话语的内容。
他走在我前头引着我到昭泰门边上的赠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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