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2）

暮春四月，腊尽春回。正是花明柳媚，杏雨梨云的时候。昨儿个刚下了场薄薄的春雨，为这江南小镇更添一些柔美。春柳拂面，百花争艳，娇娇的偎在热闹街市边，随着风一摇一摆。

各家小贩一早就摆好了摊子，卖包子的，卖饰品的，卖胭脂的，各式各样，花样百出，踵接肩摩，这边冒着热腾腾炊烟的糖包摊旁，就紧挨着个卖饰品的摊子，摊主正扯着嗓子吆喝，见有一个富家小姐经过，忙不迭的伸过头，满脸堆笑的开始推销起来。

此地浩浩欲沸，巷子尽头，却猛然爆出一声更大的惊叹声，随着惊叹落地，那传来惊叹屋子中，紧闭的大门忽的一敞，一只肌肉纠结的胳膊伸出来，提着手中的领子，用力一扔，把手中的人重重抛出。

就见那人被扔出，嗞啦哇啦的惨声叫唤着，呈抛物状被高高抛起，又重重落下，以一个狗吃屎的姿势，“哎呦”一声，撅着屁股摔到了一个正在看热闹的小贩的旁边。

随着一声“出老千者滚！”的叱咤怒吼，那门又“啪”的一声严严合上了，力道之大，几乎整个街市都抖了三抖。

此地乃赌坊，每天从早到晚，被扔出来的倒霉鬼不计其数，那小贩早就看习惯了，嘻嘻哈哈的一挪脚，想扶倒霉鬼起来，一低头，却撞进一身分明的黑白中，被那扎眼的对比色一晃，失了魂魄。

他愣了愣，才发现撅着屁股倒在地上的人居然是个书生，头戴黑色的儒冠，身穿白色的长袍，背后还背着个黑色的书娄，也不知是什么做成的，里面还有个巨大的画轴，骨碌碌的滚了出来。

浑身上下，除了黑白竟再无其它颜色，实在是怪异。更别提他如雪的袍脚，竟然盘旋了一条黑龙——漆黑如墨，凶相毕露，跋扈的留下一道道惊心的墨汁。

那怪异的书生——柳春风吃了一嘴的土，忙不迭呸呸吐出来，“哎呦哎呦”的揉着屁股，扶着孺冠，龇牙咧嘴一番，就着这个狗吃屎的姿势，手往前一勾，拾起滚动的画轴，扔回书娄：“哎呦我的娘，我的屁股啊！还出老千？什么出老千，说的这么难听！那读书人的事儿，能叫出老千吗？居然还踹我！真是岂有此理，我的尊臀也是谁都能踹得的？”

他歪掉的孺冠被扶正，露出一双不笑也自笑的桃花眼。再往下看，这人皮肤白皙，鼻挺唇薄，是一副极其好看的长相。

但许是因为书生细长的眼尾好似总带戏谑，又或许是他白袍上绣的黑龙太过张牙舞爪。总之这书生虽然好看，但却不是让人舒心的好看，整个人好似绵里藏针，却还不藏好，端的是种恣意的，板正儒冠也无法纠正的嚣张。

说的直白一点，那就是有种劲儿劲儿的欠揍感。好好一个人摆在那，怎么都感觉不甚正经，不知道怎么，就让人心生不爽，想招呼两下。

小贩还在诧异，拉人的手伸出一半，忘了往前递，柳春风倒是随意，伸手一拉，借着人家的手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土：“多谢了，小兄弟。咦，你这儿买的红薯倒是香，帮我也包一个。”

他刚被从赌坊扔出了，实在不像兜里有钱的人，那小贩怀疑的打量他两眼，柳春风霎时便反应过来，从兜里什么来，悠悠往小贩眼前一晃：“干什么？这是怕我赖账不成？你放心，我自然是有钱。”

那小贩一看，立刻目瞪口呆——那竟是金灿灿的硕大一个元宝！这是个阔爷！

他立刻眉开眼笑，叫着：“好的，好的。”一边利落的包了个红薯，边说：“要不了那么多，五钱就够了。爷要不再包几个？保准又甜又软！”

柳春风沉吟道：“五钱？”

嘶，坏了，五钱长什么样？他不会变啊。

小贩举着热腾腾，香喷喷的红薯递过去：“是啊，我们家红薯便宜又好……哎！客官小心！”

话音刚落，背对着柳春风的斜路忽然冲出一人，柳春风一时不察，被猛的一撞，几乎要闪到腰，手上金元宝一空，眼看就要掉下去，他好容易七手八脚的接起来，念着“好险，好险”，趁无人注意，偷偷往袖子里面一塞，那元宝便化作一片树叶，悠悠的飘了下来。

他销毁完犯罪证明，转头一看，撞他的人居然是个小孩儿，脏兮兮瘦巴巴的，一张脸乌漆嘛黑，什么都看不清，像是个小乞丐一样，明明是撞了他，自己却跌倒在地，嘴里叠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半天都没爬起来，看起来惨兮兮的，真是弱小，可怜，又无助。

柳春风自认不是个凶狠的长相，实在不明白这小孩怎么这么畏畏缩缩的，摸了摸脸，很是莫名：“是你撞得我，我都没哭，你哭丧着脸干甚？碰瓷找我要钱？那你可找错人……呃！”

猛然之间，剧痛袭来。

他话说到一半，再接不下去，不过眨眼间，脸色已是像纸一般是惨白，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只觉脑中像是针扎般一阵剧痛，又像千万铁锤把他的脑花砸了个干脆。

柳春风眼前一黑，身子一晃，扑通一声单膝跪下，有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正硬塞硬灌式的填到了自己的脑海里。

这滋味并不陌生，已然不是第一次了。柳春风死死咬着牙，等扛过那阵剧痛，再睁眼，才恍惚喘口气，见得自己的手掌因为握拳握的太过用力，已经有些血渗了出来。

——但这都不是事儿，比起他刚才被迫接收到的信息，这都不是事儿啊！

他的脑海中，赫然蹦出了几个硕大的红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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