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楔子(1/2)
公元2090年,人类开始大迁徙,去往银河的更深处,安置新的家园。
公元2100年,地球寿尽,末世来临,人类完成大迁徙,只剩一小部分人类见证了地球末日。
那一小部分是七十万个至死都眷恋着地球的人类,他们将自己的生命与地球捆绑在一起,可终究无能为力。活着的人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地球,看着他们曾经的家园在他们眼前逐渐崩塌。
——四季紊乱,天气诡谲,灾害莫测。
那有冰川消融,使得海平面上升,淹没了大片城市土地;这儿便有雪山渐冻,凭空升起座座冰山。有的地方花草迅速枯萎,只见斑驳黄土;也有地方树木暴风生长,树根冲破地面,枝干直上云霄,只见满目的绿。还有那些人类建筑,这个由水泥钢筋组成的世界,顷刻之间便被吞噬。
火山、海啸、地震、泥石流……各种灾难接踵而至,对于地球上所有的活物凯硕,似乎已再也找不到一块完整的可供歇息的土地。
这一刻,生与死,近若咫尺。
死的便死了,活着的,好像也没有活的希望了。
一直到最后,所有的所有,俱不复从前。
全部都,消失了。
……
若放在以前,还得是很久很久之前,有人用六月飞雪来为自个儿喊冤的话,怕是能赚几颗眼泪再骗倒一片人。再要是真下场夏雪,那好,这冤怕是能彻底洗清了。
可若放到现在来讲,哼——谢景御冷笑,他全当这人是在放屁,一个字儿都不会信!
——为什么?
当你早上起来,发现今天天气难得正常,不冷不热的二十六度,阳光好风也妙的。于是午后你便兴冲冲地爬到屋顶偷闲,结果前一秒还在晒太阳,下一秒就被雪碴子砸一脸,你说为什么?
谢景御跳下屋顶,踩到地上已经凝起薄冰的雪,差点摔个四仰八叉。
妈的!他身子一歪,站直后便往前猛踹了一脚,迸出的碎冰像玻璃珠弹跳在阳光下,流光溢彩。那称得上梦幻的小景色,落在他眼里反更像是在嘲笑,徒增郁火。
谢景御把头发往脑后扒拉了下,发尾在雪中划出一道金色的残影,露出苍白精致的脸庞。他着了一件令人惊诧的深红绸衬衫,空空荡荡地挂在身上,同样白的颈项和胸膛丝毫不矫情地敞在外。他这人也是神奇,分明没做任何带引诱性的动作,只单单站在那片风雪与阳光融合的天地里,也叫人尝出点不入俗世的艳丽风情。
想常子老头头回见谢景御,也是好笑得很,见面就直蹦四字——是个靓仔!
到现在了,还成天谢靓仔谢靓仔的叫唤。
而“谢靓仔”呢,此刻正顶着大太阳吹着寒风冷雪,陪他一起瑟瑟发抖的,则只有身上那两件单薄的衬衣衬裤。
“操他妈的破天气!鬼天气!”“靓仔”破口大骂,眸子里的火比头上的灿金色还要亮,照旧靓得人闪瞎眼。
他骂完没多久,身后传来了吱呀的开门声,以及同样差点被冰住的地面给祸害的踉跄声,与其伴随的还有受到惊吓的童音。
“哎哟哟,可吓死老爹我了,夭寿夭寿哦!”确实是童音,很嫩很脆,但用词老套且腔调也带着年代感,故听着略显违和。
再一转身看人,就说不出违和了,因为那简直称得上怪异。
来人便是常子老头,身穿洗旧泛白的长衫布鞋,因刚刚那一脚滑,俩坠在眼下的大眼袋都吓得一抖一抖的。他面容看着像三十来岁的大叔,声音听起来却像十来岁的小儿,而等扒开这两层外皮,实际去看他的内里,其实是个快半百的老头子。
这里说常子是老头子可没在开玩笑。毕竟在这个平均寿命六十岁顶天的地方,常子确实是个老头了,还是个行将就木、多活一天算一天的老骨头。
“怎么下起雪来了?”常子一惊一乍的,仿佛他不是这儿的原住民,装得跟头回碰到六月天下飞雪的异象似的,蹒跚着往谢景御的方向边移动,边问道,“谢靓仔,这啥时候开始下的啊?”
谢景御懒着骨头站在原地,双手交叉抱臂,丝毫没有去扶一把老人家的意思。
“你出来前吧。”谢景御先好生回答,又突然略做苦恼状,接着道,“大概就是算好你要出来了,才特地下点雪来夹道欢迎你。”好个靓仔,披着骗人心的花皮囊,结果既带刺儿还喷毒,缺德得很。
常子却不怒反笑,脸上的纹路都被他深深笑出来:“你是不是又差点被雪埋了啊?”
“……”操了,他怎么还不得老年痴呆。谢景御朝天翻了个白眼,小心眼地咒他:“当心看路吧你,小心摔成老王八。”
“没事儿。”常子顶着笑成弥勒佛的脸,却耍着一口俏皮的童音卖乖,“有靓仔呢。”
“哎嘿,别多想,我不扶。”
“嗯……那就只好叫酷仔了。”
常子慢腾腾地可算挪到了谢景御边上。他的那两个大眼袋里仿佛各藏一个仔,都已经笑得突出来了,正搁在谢景御眼皮子底下晃,说不上的炫耀劲儿。
谢景御眼不见为净,朝天喷出口白气儿,问道:“他人呢?”
他问的自然是常子口中的“酷仔”,大名阎霈,他们仨一起住在眼前这栋矮平的两层旧楼里。这栋五米高的小楼,再加上他脚下这块逼仄阴暗、勉强承担后院义务的四平米,都归常子所有。那顺理成章的,常子老头独享一层,他就与阎霈共享二层。
哦,顺带提一句,他们还不用付房租。这样的待遇,又是在当下这世道,说是奢侈也不为过。
“不在屋里吗?”常子反问。
“废话。”
温度开始下降,谢景御背靠石砖围墙搓了搓上臂,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无语的,语气有些咬牙切齿地硬:“在屋里我还来问你?”
“可你都不知道了,我怎么会知道啊。”
“……”
在今天之前,常子都已经记不清自己揶揄过谢景御和阎霈几回了,只是回回戳不到痛处,眼下倒叫他捡漏戳着一回,心里别提多高兴。
被捡漏的谢景御往旁一瞥,不言。
他和阎霈,往浅了说,是住同楼同层的邻居,是同事。往深的讲,他们认识了七八年,关系和谐可说是朋友,配合默契可说是搭档。再深挖点,他现在能搁这活蹦乱跳地跟常子叫板,托的也是阎霈无意兴起的举手之劳。
至于最后剩下的关系,就不是深不深浅不浅的纵向问题了,而是纵横交错的纠葛,是死缠烂打、进退两难、剪不断理不清的复杂关系。它被掩埋在双方的不动声色里,看起来风平浪静并无事,实则波涛暗涌,远不是如此。
可常子这老头忒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天天逮着面上那点东西当把柄,自以为扯着了他们的脸皮,却根本未发现他和阎霈之间的关系可要比他想的复杂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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