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和守护（1/2）
再见到龙吟，已经是一个月后。
尽管自己已经拼命赶回来，但再见到龙吟的那一刻，他还是忍不住埋怨自己回来得太晚了。
龙吟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眼眶凹陷，嘴唇乌青，哪里还有往日的风采。
他轻轻叫唤一声，越进龟宅。
“狐狸？”
龙吟听见声音，朝大门望去，心中忍不住期盼是狐狸回来了。
是狐狸回来没错，可样子却是惨不忍睹。
如果不是那赤金的眼睛，他几乎要认不出这是狐狸。
整只狐狸毛色已经完全被泥水浸染，还跛着只脚，晃晃悠悠朝他走来。
他赶紧上前抱起它，丝毫不嫌弃它身上的污泥。
也是这个时候他注意到狐狸的四只爪子上的指甲全断了，他伸手将爪子翻了一面，肉垫更是血肉模糊。
“怎么会这样？”他忍不住出声问。
怎么会那么凄惨。
“这一个月你都去哪了？”
抱着狐狸他直观地感受到狐狸比之前不知道瘦了多少，轻易地他便能摸到骨架。
回答他的只有低声的呜咽。
“我被抓走了，但我等不到你来救我，我就自己跑出来了，出来后别人告诉我你回白龙了，我本想自己回之前的山上去了，但我听见人说起龟奶奶的事，我这才知道，你没有抛弃我。”这些话他当然不敢说给龙吟，只能在心中给自己说，“白龙太远了，我跑了好久，没日没夜地跑，可我好像还是来晚了。”
龙吟惊讶地发现狐狸的双眼中突然充盈着泪水。
“疼吗？”
狐狸也只是呜咽。
“对不起，对不起，狐狸。”他在心中道歉，而手臂上的狐狸已经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他低头看，狐狸已经沉沉地睡在他手臂上了。
看起来已经许久没睡到一个安稳觉的模样。
狐狸再醒来，看着陌生的环境，他本能地进入警戒状态，然后他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很有精神嘛。”
他回头看，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许久未见的龟爷爷。
才几个月未见，龟爷爷整个人却像老了许多。之前见到龟爷爷时虽雪鬓霜鬟，但精神上仍是年轻的，可这一次已经完全与一个寻常老人无异，俨然一副暮景残光的模样。
龟爷爷此时正坐在一张摇椅上微笑着看着他，朝他招手。
他看见龟爷爷让他过去，便踉跄地跳下床，不稳地站在地上。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被清洁过，四个爪子也很好地被包扎起来，触在地上有种清凉的感觉应该也上过药了。
不用想，这一切应该都是龙吟的杰作。
他踩了踩地，摇摇晃晃地朝龟爷爷跑去，这包扎后的爪子用起来好奇怪的。
来到龟爷爷身边，一跃跳到龟爷爷腿上，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趴下，闭眼假寐。
龟爷爷缓缓地顺着他的毛，顺得他昏昏欲睡，心里一种舒爽。
然后龟爷爷的声音响在耳边，他顿时睡意全无：“能不能告诉老夫你的名字，孩子。”
他心中暗叹不好，本能想装傻糊弄过去。
“没事，龙吟已经被老夫支开，你大可以放心。”龟爷爷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顿时让他心中送了一小口气，但这并没有迫使他开口。
龟爷爷也不逼他，轻轻挠了挠他的头，他疑惑地抬头对上龟爷爷的眼睛，沉默片刻，改变了主意。
“我没有名字，但从前人们都唤我无聆。”这双眼睛太像师傅了，从前师傅也总是这样看着自己，教导自己。
他突然有点想念从前和师傅在山上的日子，虽然日子过得平淡，但也十分温馨。
正当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龟爷爷叫了一句：“无聆。”
然后靠在摇椅上，摇晃摇椅摸着他的头说：“原来如此，看来你就是那位了。”他竟然从语气中听出一丝欣喜。
他不明白龟爷爷的欣喜从何而来，但还是点点头。
“这样我便也放心了。”
放心？放心什么？
龟爷爷像是睡着一般，静静地靠在摇椅上，一只手是不是梳理他的毛。整间屋子安静极了，整个世界也安静极了，仿佛只剩下他和龟爷爷二人，时间像是在这一刻停止。
而他终于受不了这份安静，开口问：“爷爷是什么时候发觉我不是一只狐狸？”
他与龟爷爷相处的时辰绝不多，不知他是何时发现自己的不寻常，自己可别在什么时候露了破绽才好，要是今后被龙吟发觉……
“呵呵，不是发觉，是老夫曾经算到过。”龟爷爷摸着他，面带慈祥地说。
“您……”原来，龟爷爷他是玄武族的人。
而玄武一族的天赋便是预知未来。
“从很早之前开始老夫就在算龙吟的命途，可你也知道，越亲近的人反而越算不出他的命途，所以后来我想了很多方法才隐约看到一点。”龟爷爷悠悠地解释道。
“那就是龙吟的身边始终有一只狐狸或一位白发男子的存在。”
他心中一惊，原来自己和龙吟之间竟有那么深的牵绊吗？
“当我后面看见白衣男子露出狐耳的时候，我便在想，会不会狐狸和白发男子本是一体。”
“所以我就一直在耐心地等待，等待你的出现。”龟爷爷看着他，面露慈祥，整个人温柔得不像话，一双如翡翠的眼睛更是温润又澄澈。
“而当你表现得比寻常狐狸更具灵性的时候，我便更肯定了这个猜想。”龟爷爷顿了顿，继续说，“那位白发男子就是你。”
“所以您第一次见到我，才会让龙吟留下我。”如此说来，便也解释得通为什么龟爷爷一开始便对他不设防，原以为是他狐狸的样子太具欺骗性，现在想来龟爷爷当初是故意而为之，不仅帮他拉近自己和龙吟的距离，还通过自己打消龙吟的怀疑，如此这般龙吟才会一开始就对自己毫不怀疑。
“对，或许初衷很自私，但我想你能理解一位爷爷的心情。”一位爷爷想要保护自己孙子的心情。
他没有说话，他突然有些不知道如何回应这份心情。
自己与龙吟的相遇，他原以为是天意，老天让他重活一世便是让他遇见龙吟，可现在他却害怕起来，一切的一切就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自己和龙吟推上他们设定好的轨迹上。
若是这样，他和龙吟最终会走向何处。
“孩子。”龟爷爷唤他，“老夫啊，已经活了近万年了，早就已经活够了，若不是为了等你回来，老夫早在第二日就随龟奶奶她去了。”
“爷爷！”他又些紧张，龟爷爷这是有了寻死的念头。
不行，若这个时候龟爷爷去世，龙吟绝对会崩溃的。
“别紧张，”龟爷爷笑笑，望着他慈祥地说，“其实老夫和龟奶奶早已命已降至，全凭灵力拖延着这条命，只是你奶奶她灵力不及爷爷深厚，所以才先一步离开。”
“龙吟他……有见上奶奶最后一面吗？”他不自然地问，心中暗暗期盼着一个答案。
龟爷爷摇摇头。
“那您这个时候支开他！”没有见到奶奶最后一面，可以想象龙吟心中会有多难过。
难怪那天看见龙吟是那副模样，整个人都毫无生气。
“若不支开他，我怎么有机会和你说这些？”
“您……”他一时语塞。
“孩子，老夫活了万年，什么没有见过，对于这世间也实在没什么念想，唯一放心不下的也就只剩龙吟。”
放心不下？莫非龙吟的命途……
“龙吟的未来，是怎样的？”他听见自己问。
龟爷爷还是摇摇头。
看见龟爷爷这个回答，他心中一紧，连呼吸都紧张起来。
他艰难地寻问：“不太好？”
“我只能告诉你，龙吟这个孩子太苦了，真的太苦了。”龟爷爷声音嘶哑，似乎在说什么痛苦的事情。
他不知道龟爷爷说的是龙吟的从前还是以后，但还是不自觉地接道：“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龟爷爷的声音中充溢着悲伤还有很多其他的情绪，他看着自己，翡翠般的眼睛浸满了泪，“你知道他一个人在血海漂浮了五十年么，你知道他被关在锁龙潭近百年么，你知道在锁龙潭这百年龙吟的鳞片一次一次被拔掉，爪子一次一次被剪断，眼睛一次一次被迷瞎么？”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他心中一阵茫然，为什么，他不是玄龙么，为什么会这样对他？
龟爷爷的声音陡然提高：“因为他是玄龙，是龙族最纯正的血脉，是龙族野心的象征，是龙族最尖锐的矛！”
他看向龟爷爷，一种极其复杂的感情涌上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
又像是乐章高潮过后，所有声音开始悄然降低：“可谁又想到，他只是个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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