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1/2）

“小麻雀”抽开积水的窗栓，推开窗，在裙子上擦了擦被沾湿的手指，她捻灭油灯灯芯时太阳正要升起。一声咳嗽在屋子响起，她扶起在昨日的震动中倒下的桌椅，其中一张椅子正固执的维持着歪斜的腿，最后把她几乎要咳出肺叶的父亲安顿在上面。

他腿上放着一条破旧的毯子，甚至还把手塞在下面。她没有去管他盖在毯子下面会有多热，她知道插手的结果就是他会对她吼叫和再往她的脸上添加一个手印。

当她曾是一个游商的女儿而不是“小麻雀”时，她曾有望成为另一个商人的妻子，她的父亲敢于从新斯坎背后的沙漠，学者们主殿之后的山脉外穿行，新斯坎之所以是整个细针湾中最靠近沙漠的地方，还是要归功于这片山脉，它只跨越了细针湾的长度的五分之一，在北方王国的国界停止，止于第一个人类的王国，在巨龙还盘踞在这里的时候，人们把这段只在沙漠尽头盘踞的山脉叫做巨龙山脉。

穿越沙漠不是项安全的活动，但节省时间和行程，而也正因为“小麻雀”父亲的这项优势，使得他在一只双足龙和小地精的围攻下丢失了他的货物和其他同行者的命，没有牧师能远赴到新斯坎救一个受伤的凡人，侧塔里的学士用他的一只脚和一只胳膊为代价换走了昏迷不醒的高热，她的母亲在照料他父亲的漫漫长夜中消失了，忍受不住贫苦、或是和某个酒馆的诗人跑了……谁能知道呢，学者免去了他们的治疗费用，但她母亲还欠着他们邻居的一份赔偿，他们的邻居以为她真是借他的驴车去码头的集市，“小麻雀”不想因她母亲的错误把自己送上隔壁城镇的绞刑台，她缺钱但是年轻，便从事了她现在的行当，她的父亲觉得这是一件错事，并在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往她身上扔他单手能拿起来的任何东西。

“他们的神殿塌了。”她端来麦子粥和一杯温水，一块指甲盖大的蜂巢扔在杯底，没有放勺子，那会让他记起自己没有了一只手。她开始讲述他在昨天的昏睡中错过的一切，略过她被勒令呆在妓院一个早晨的时间，事实没有什么真正影响到当地人的消息，阿米莉娅的神殿距离新斯坎还有一段距离，侧塔倒了几座，砸到主殿外面的广场上，在半山腰建立起来的图书馆彻底燃烧了起来，火从曾经的巨龙巢穴中溢出，沿着每一条从山上到山下的道路，雨水汇集成了河流都不能熄灭它。

公正之神的牧师们在抵达时完全没预料到这个，他们认出黑烟是一个恶魔的雏形，他们尽力求得神术驱赶了烟雾，可也只能看着神殿在他们的眼前燃烧，一个恶魔被带入了神殿，几乎就是对神明最为无耻的下流调笑，阿米莉娅撼动了大地，让她的学者们在崩塌神殿之前醒来逃命。

“学者们怎么样了？”她的父亲问，说话时喉咙扇动得像一个风箱，“死了吗。”他的语气都不是个问句，曾经的游商对救了他命的学者们怀着愤恨，“小麻雀”不只一次听到他咒骂学城和她的母亲，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应该去个真正的神殿，那样就能挽救他的腿和因他曾经的财富而爱他的女人。

她说起公正之神的牧师们要把他们能找到的、还活着的学者带到国王面前的时候，椅子上的老人开始叫唤，不容说明的把她撵出门——去求一个真正的牧师，他们能救我的腿——他都没意识到他都不是那位神祗的信徒，实际上他谁的信徒也不是，财富之母莎莎侬的镀银徽章早就换成了粗面包和鱼干。

学城的方向没传来学者们念诵祷文的声音，再不会有了，“小麻雀”心想，她和周围的人一起站着，看几匹马和新斯坎管理者的马车在路上，穿过贫瘠的房屋，佣兵不再守卫神殿，剑尖和绳索拥挤着黑袍学者们向前，他们一个接一个的，被一根长长的绳子绑住彼此的手腕。乞丐和醉酒的人从房檐下面探头，扔出手里的菜叶或者酒瓶，有个年长的人被砸中了，他看起来和“小麻雀”的父亲没什么特别的区别，不停咳嗽和弓着脊背，老学者的学徒搀扶着他，在指缝中流淌的血液和沙土染湿的道路中前进。

一架平板车在后面被马拖着，几条大学士的袍子盖在几具尸体上，一个刚刚在下巴上冒出胡茬的大男孩倒在其他的尸体上面，除去他的呼吸，没准儿每个人见到那血肉模糊的腿，都得以为他死了。

新斯坎对于长住于此的学者们召唤了恶魔这件事接受迅速，在被标记成渎神者的学者们从街面上走过时，人们保持诡谲的眼神和咒骂。

一个男人站在“小麻雀”对面的人群里，左边的肩膀不自然地耸起，他用一条带着麻条斜纹的毯子充当罩袍，几乎把自己裹成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蓝眼睛，打扮不算突兀，但这是夏天，这人和她的父亲一样古怪。

***

布莱恩被兰达从主殿后面的山坡上拎起来后退时，只看见了一部分——周遭正沉浸在昏暗的灼热中，主殿的一部分正在燃烧，跳动的黑雾从主殿的方向不断涌出，蒙上了高耸的侧塔。

兰达第四次嘶声咆哮，吐出火焰。

它还未成年的力量不足以抓住一个成年男性飞行到安全区域，它本想从这片平坦的开阔地滑下去，但一阵黑烟突然涌上它的眼睛，它只能松开爪子，以防人类和它一起撞上巨龙山脉的垂直崖壁。

布莱恩被摔落在地上，忘记顺势翻滚减轻阻力，匕首从他的袍子里落出去，刀鞘撞在山壁上和匕首本身分离，左肩狠狠地撞上了一块突出地面的石头，一些沙石在他落地时扬起、落入身后山崖的沙漠之中。

兰达撞上了山壁，它掉下去。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