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1/2）

人间界，连着下了几天的雪。

山川银装素裹，天上雾霭重重，此间一片灰白，如同过水的墨一遍一遍地洗。

深林里再往里去就是人界的洞天福地，依山傍水的建了雅致的亭台楼阁，好像巨兽的骨架绵延在这云山上。

但凡有仙缘的少年，一概送到这里培养，修炼，若是哪个在这成仙的路上通了窍，飞升了上界，既是与人间断了联系，得长生。

即便无法飞升，学一身术法，到了下山的年纪，在人间也是备受尊敬的能人异士。

云山地势险峻，各个山峰之间只有几座吊桥供人来往。此时正是入夜时分，一天的修炼已经结束，不少人在路上闲谈说笑，清冷的山林间也添了些烟火气。

“小师弟好。”“师弟安好。”白衣的少年无意闯入了众人的视野，有人认出了他是姜且的徒弟，都一道客气地同他问好，虽然陆安时平常很少见到除了师父以外的人，但是比他年纪小的应该没有几个了。

“各位师兄好。”陆安时退了一步，作揖，白净的脸上挂上笑，礼貌地叫人挑不出毛病，众人瞧他一身气度，有些自惭形秽，有些暗暗较劲。

眼看太阳要落了，他便同其他人点头示意，快步往一处院落走去，还未进去就闻到淡淡的花香，顿时心情大好。

屋子里的人一身布衣上沾了星星点点的面糊，头发也还歪歪扭扭地束起，全神贯注地捏着手上的面团子，瞧见陆安时来，眉梢一挑，“把案上的刻刀拿来。”

陆安时找到那把黑色的刻刀乖乖递过去，“我不赶时间，您慢慢做。”糕点师傅嘴角斜了一下，“别这么客气，我可不敢怠慢他姜且的亲徒弟。”

在云山上敢这么直呼师父名字怕也只有这个啥也不顾忌的糕点师傅了，陆安时不知道这人怎么就跟自己师父不对头，每次过来都要吃一鳖。

“您一视同仁就好，我也只是凡胎肉骨。”陆安时见他手上动作不停，片刻就把面团子雕成一朵栩栩如生的花，只是这花的花瓣像莲花，中心却是几片叶子相互纠缠倒像是把内外给雕反了。

糕点师傅把花小心翼翼地放进蒸笼，拍了拍手上的面粉，回头问陆安时：“见过这种花吗？”陆安时摇头，他便大笑。“你整日在山上不曾见过世间万物，以后你就能瞧见了。”

只是山上还有他没有达成的事，下山等于回头，他还想往更远的方向走。“您说笑了，我要的那份藕粉茉莉糕您做好了吗？”陆安时从怀里拿出酒袋，“这梅子酒可是从山下运来的第一批，价值不菲呢。”

刚拿出来就被糕点师傅夺了过去，急忙揭开盖子，往嘴里灌了一口，感叹道：“你小子可别蒙我，酒是好酒，可哪里那么贵？”陆安时摇头笑，酒是从人间皇宫运来的，价值高不高，他自然知道。

糕点师傅把一个食盒塞到陆安时怀里，“这次一袋酒跟你成交了，下次搬一桶来。”说完半推半挤地把陆安时赶了出来。

“您也太黑了吧，下次我可就不来了。”陆安时大声讨价还价，糕点师傅脸一黑直接把门“嘭——”地一声关上了。“半桶！”糕点师傅最后让了一步。

陆安时满意地抱着食盒回去，身后的院子在日落中渐渐隐藏了声息，依旧是无人问津的荒凉样子。

走到路的尽头是石台，石台的对面是一座宫殿，中间是万丈悬崖，充斥着缥缈的云雾。他在心中念了句诀，脚往地面一点，云雾间凭空出现一座经文铸成的金色桥，稳稳地走到对面，身后的那座经文桥也消失了。

陆安时三两步走到殿内，却不见人影，偏殿传来棋子落盘和说笑的声音，他便循声过去，殿内十分空荡，熏香的味道不浓却能沁人心魄，隔着熏香放着落了叶的小树。

两人正在对弈，其中一人陆安时没有见过，但是一身气息绝非凡间能有的，这个青衫的男人的头发如墨一般散在肩上。他生的精致，说话也是温柔如水，只是剑眉星目，眼睛下方有一颗小小的痣，多的是刚柔并济的美感，让人容易对他卸下防备。

男生女相，气质出尘，便是自己的师父姜且也逊色不少。

姜且只认真地盯着棋盘，他已然得道，面相是青年模样，眼里是不叫人看出深浅的漩涡，与青衫男人最不一样的是，姜且的气息并不友好，但是面容却是叫人想去亲近的样子，如果远远地坐在那里，轻轻一笑就能掀动春来的桃花。

相由心生这个词放在姜且身上一点也不合适。

陆安时放下食盒，把那碟藕粉茉莉糕拿出来放在桌上，姜且闻见了味道，分了心神，下了一子，对面的男人发现了破绽，跟着一子便把姜且的局破的片甲不留。

“你的小徒弟来的正是时候。”他笑的开怀，顺手拿了一块糕点，入口即化，满嘴里都是清香。“喔?你云山上居然有这等手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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