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2）
7.
赵显绎留在星岛陪赵桐，樊青给他打电话说，“你还真当起陪读来了，家里公司里的事情那么多，你却倒好，躲到国外去了，够潇洒。”
赵显绎喝口茶，叹叹气，说，“钱是赚不完的，生活还要过去下，不如先休息一下。”
樊青对他的口吻不以为然，不免嗤之以鼻，“之前不是还不肯去吗？现在突然改变想法，你也变得够快。”
这番话呛得赵显绎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恰好赵桐经过客厅，好奇地看了他几眼。
赵显绎赶紧换了一个地方打电话，说，“公司的事也不是大事，下面的人看着也一样，不然我养着他们，难道是白花钱的？”
樊青料想他们父子关系现在和好，见面不易，相处时间也很少，说，“那你好好陪陪孩子，他一个人不容易，你要多照顾他一点。”
赵显绎说，“我会的。”
两人挂了电话，赵桐走出来问，“和谁打电话？樊叔叔吗？”
赵显绎摸摸他的头，说，“是，他向你问好。”
又说，“收拾好了？走了吗？”
他现在开车自己送赵桐上学。
赵桐抱着书本和电脑，出了门，坐上车问，“午饭我不回来吃，晚饭吃什么？是在家里吃吗？”
赵显绎调整了一下后视镜，姿势熟练地调转车头把车开出了车库。
他随意地答，“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叫阿姨做。”
赵桐说，“那好吧，叫阿姨随便做点。”
赵显绎这时候又说，“你平日吃什么？阿姨做得好不好？不喜欢的话…….不然我做？”
赵桐略微惊讶又神奇的表情，“你？会吗？不会吧？”
赵显绎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车，正准备调转车头，冲过一个红绿灯，也有些意外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笑了笑，羞涩地说，“做一个汤，应该也不难…….”
这时候赵桐的学校到了，赵桐忙着上课，赶紧下车。
关车门前说，“那不要忘记了哦，记得做汤，我回来吃。”
他的口吻就好像布置了某项任务的家长，赵显绎心想，做汤应该不难吧，大不了叫阿姨帮着看看。
然后回到家里，他就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前前后后忙着工作上的事情，虽然是远程控制，但是也有不少人麻烦他。
他本来说好了不工作，但是又好像不知不觉时间都被工作给填满。
想起时间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快要去学校接赵桐放学了。
他伸了个懒腰，活动一下筋骨，关掉了电脑突然房间变得很安静，是那种没什么人声的安静声音。
四周树木葱茏，只有丑陋的乌鸦和怪鸟发出的可怖声音。悠远又悠长。
赵显绎站起身来望着远方大片碧绿的草坪，觉得这样的生活也不错，很平静很平和。除了有点点无聊，这是S城的魅力所在，永远不会让人觉得无聊。但是S城的生活却显得拥挤和忙碌，丝毫没有片刻留给自己的空间和时间。
他不由觉得这一刻是属于自己的，非常美妙，有一种久违的自由畅快感。
家里的佣人回来了，准备晚饭。
他和人打过了招呼就出门接孩子放学回家。
这真的是非常像一对正常父子应该相处的模式，赵显绎接到赵桐他的第一句话便问，“汤做好了吗？”
赵显绎反应迟疑了一下。
什么？
汤？
突然想起来了，不由得失笑，“忘了……”
赵桐多半已经猜到就是这个下场，怪埋怨地看了他一眼，哼地转过头去了。
赵显绎一个晚上都在赔笑，脾气是好得不行，也软得不行。他大概对自己父母都没如此言听计从过。最后勉勉强强被赵桐逼着洗了两个晚上的碗，樊青说他是陪太子供书的姿态，还真被他说准了。
赵显绎洗过碗擦干手看到孩子在灯下算题，摸了一下鼻子，笑起来。
他觉得这样的日子还挺不错的。
悠闲又安逸清净，横竖比以前过得都强。
8.
为了弥补赵桐没有跟同学一起出去玩，同学吆喝着要去他家小聚。
正是小考过后，大家都有点兴奋，对于亟待释放的肾上腺素充满激情。
赵显绎首肯他们在家胡闹，看着一群十七八岁的小孩子在家里穿着超短裤踩滑板，他有点感慨。
这个热带的国家，什么都好，就是有点过于青春洋溢，常常让自己不得不感叹，老了，老了。
赵桐在国内没什么朋友，但是没想到他在国外的学校倒是交到不少朋友。
他看上去人缘不错，男男女女一大堆都来到家里，老实不客气地席地而坐，弹吉他的弹吉他，打游戏的打游戏，近千尺的房子到处都是小年轻，害得他差点无处下脚。
他们看见他也不怕他，反倒是问，“你谁？”
赵显绎略微觉得尴尬，怕自己再待下去做家长的尊严全无，他想悄悄问问赵桐，自己是不是应当回避这样的场面？让他们年轻人玩，自己带在这儿他们也觉得不合适……
没想到赵桐却说，“你走什么啊，一起吃吧，不喜欢吃BBQ吗？”
赵显绎看着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孩子们一群群堆积在家里，实在有点…….
他说，“算了，你们玩吧。”
说完他就失望地打算走回书房待着。
自己一个中年人，还是比较适合清闲的地方……..
正准备走，就有人叫赵桐，“伊森，那人谁啊？哥哥？”
赵桐笑，“是父亲啦。”
那人笑起来，跟赵显绎招了招手，洋人家的孩子，都比较热情。
赵显绎好不尴尬，不回应不是，回应了也不是。
扯起嘴角好不容易摆出了一个笑，这时又不知道哪里冒出来另外一位小朋友，大方又开心地对儿子说，“嘿伊森，我的申请过了，知道吗？太棒了！”
赵桐正在帮他们弄烤串儿。
他忙着手里的活，为小伙伴的好消息兴奋了一下，然后说，“恭喜啊，牛津，太棒了！”
赵显绎听了一阵明白过来原来他们在说申请大学的事情。
一个班级的学生都聚集在了这里，奇奇怪怪的模样，但是都成绩优异，乐观大方。
几个小孩子又讨论着，“伊森你真不打算一起申请吗？你如果申请，一定也能拿到offer，我们一起再做同学啊！”
赵桐只是低头手里的食物，丝毫不在意的样子，“不看，我不想走太远。”
“为什么啊，”几个小朋友明显不明白他的想法。
赵桐只是稀松平常地说，“没什么啊，就是不想去太远的地方嘛。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很恋家，就像陪着我爸爸啊，我不想离开他太远啦…….”
这番话不知道听在赵显绎耳朵里什么感受。
一个嘻嘻哈哈的男生突然插一句话进来，笑道，“伊森还没满十八岁哦，我们的成人仪式看来他是不能参加了，你们不要欺负别人弟弟啊…….说什么一起去英国美国，别人伊森才看不上。哈哈哈。”
另外一个女生立马大声反驳道，“黄大奇！管你什么事！你从哪里冒出来的赶紧滚回去，讨厌死了！”
大约黄大奇是那男生的名字，他一脸雀斑，被骂了也丝毫不介意，笑着吐吐舌头，趁机叼了块鸡腿，赶紧跑了。
这一群社会未来的年轻人，虽然是国之栋梁，但是也确实让人不省心。
赵显绎扶着额走回书房，外面还是激烈的电子音乐声音。
他心里默默回想了一遍刚才的对话，对于儿子的说辞不感到意外，但是却又意外地贴心，甚至有股心脏回暖的感觉。
叹口气坐下来，感觉如果这件事放在S城家里，自己铁定会皱起眉不允许把家里弄得这么乱七八糟的。
就连赵杼过六岁生日的时候，他也是把孩子的生日宴会定在了酒店里。
家里倒是干干净净，但是却冷冷清清。
他点了根雪茄，心情看来是不错。
家庭煮夫的日子闲散又充满了趣味，虽然都是小事情，不值一提。
但是外面喧嚣一片，且在热闹之中没感到孤寂和排斥，也是不错的体验。
他想起妻子所说的，在某些地方，自己确实爱大儿子比二儿子多。
如今他终于承认。
9.
下过雨的空气湿润厚重。
赵显绎看了看收在抽屉里的产权证明书，最后又把抽屉合上。
他今天就要回国去，本来打算把找个时间把之前买下的房产拿给赵桐，但是想到今天就要走了，不免又按下了这个念头。
赵桐说他不愿意离开太远的地方去读书，赵显绎原本还打算送他去美国读书，现在看来，还是尊重他的意思好。
他昨晚上的时候给儿子说，明天要走了。
赵桐正在忙着玩拼图，突然听到这一句，猛然抬起头，像是要哭了一样，一脸苦闷地说，“那你什么时候再来？”
当时那种神情，差点把赵显绎的心都融了。
他赶紧搂住儿子的头说，“不急不急，急什么，明天才走，等有了时间，我再来看你，这不是离家近吗？你不愿意去远的地方读书，就在这里也行啊，随你喜欢。”
做父亲做到他这个份上，他也觉得自己太没底线了些。
倘若放在以前的话，他肯定期待赵桐能去牛津剑桥之类的学校，走得越远越好。
大小伙子年纪轻轻不出去闯闯算什么事？
但是现在他的想法不知不觉慢慢改变了。
赵桐说不愿意走远了就不逼他。他喜欢怎么就怎么样。
他还靠着赵显绎的肩说，“时间真快啊，”意思是又到了分离的时候。
声音无不惆怅寂寞，听得赵显绎都有点不忍。
他说，“等你放假了，我带赵杼过来，和你玩，你们也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了。”
赵桐有点兴致缺缺，不过应了说，“好，”紧接着又说，“不过放假了我会回国，同学们组织了一个自愿者项目，我参加了，他们去山区支教，教学生画画，还有英语。”
赵显绎感到好笑，问，“你怎么还对这种事情感兴趣，真要支教，也应该去非洲。”
赵桐撇了一眼，“不是支持同学工作嘛。再说了，支教的地方不远，贵州。”
赵显绎说，“哦，那好，可以体验体验生活了。”
他藏着笑，心里估计着小家伙不食人间烟火，去了肯定受不了，要向自己求救的。
他等着看儿子的好戏。
赵桐看他一眼，又是一声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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