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2）

临近年关，平市前几日刚降下一场大雪，气温骤降，枝头挂着的霜雪还没化净，街上的热乎气却早早的就蔓延开了，主干道上张灯结彩，车水马龙。尽管还是工作日，各大商场都拥满了采买年货的人群，放眼望去脸上都是如出一辙得喜气洋洋。

商场这一热闹，连带着顶楼“江南小馆”的客流量也凭空涨了几倍。门口排队等位的食客一直排到隔壁奶茶店，空调里暖风开的很足，人流挤成一团，整个顶层到处都闹哄哄的，店门口叫号的小哥热出了满脸的薄汗，扯着嗓子喊：“83号——83号桌的客人在不在，该您用餐了——！”

屋里几名跑堂的服务员忙的晕头转向，脚不点地，走路都要用飞的。

段亦身上的制服已经湿透了，黏腻的紧贴着后背，阵阵发凉。他刚刚几个来回间给两桌客人下了单，上齐了三桌的菜品，又头昏脑涨的端错了几份甜羹，被客人一顿训斥，只好陪着笑脸好言好语的道歉，赶忙又像个陀螺似的转回了后厨给客人换菜。

“段亦！”

“来了来了——”

他匆匆应了一声，转身冲进后厨，脚步却似踩在棉花上，刚一点地，膝盖便不听使唤，大腿打着颤，“咚”的一声闷响，直直跪在了地上。

段亦眼前一黑，瞬间没了知觉，全身上下仿佛只有后颈的那块软肉还缀在骨架上，针扎似的疼。

他今天连轴转了几个小时，连口水都没顾上喝。中午赶着换班，路上买了个薄煎饼一路吃一路赶，灌了一肚子冷风，本就不舒服，刚又忙出一身热汗，那制服布料粗糙，贴在身上既痒又麻，让人恨不能立时揭下来喘口气。

外面仍是一片喧闹，混乱的声音像一把利剑，遥遥穿透空气，直刺太阳穴，段亦勉强扶着墙站起来，头疼更甚，胃里仍空落落的，低血糖的症状愈发明显。后厨油腻的油烟味一熏，倒不觉得饿，反而生出一股恶心劲，十分想吐。

“怎么了这是！他怎么回事？！”

“快快扶起来，让他去那边坐一会。”

“没事吧？快起来，看你这一身汗…”

“…这是什么味？”

耳边嘈杂的声音响成一片，几双手搀着段亦站起来，一路将他扶到后台休息区的长椅上坐下。

“…啊，谢谢。”

段亦接过热水，面色苍白，端着杯子小啜几口，热流顺着食道一路向下烧到胃里，不透气的制服贴在身上，凉意反而更甚了。后颈处的皮肤上细细密密的出了几回汗，汇聚在一起顺着脊柱浸湿衣领，方才那股若隐若现的味道又透露出来，周围的空气沁着一股淡淡的橙子香。

“你看你累的，咱们店就属你干起活来不要命，下次注意点。”店长拍拍段亦肩膀，关切道：“马上也该换班了，今天就早点回去休息，诶，这什么味，你喷香水了？”

“…唔，好像今天不小心在公交上蹭到的。”

段亦抬起手臂，拭去颊边的冷汗。他的额发与鬓角全湿透了，一缕缕垂下来，紧贴在脸上，显得下颌的线条愈发窄小，因着不适，眼底还盈着一层水汽，衣领下还隐隐露着一截锁骨。这样专注的看过来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分外脆弱，楚楚可怜。

店长看着对方近在咫尺的侧脸，心没来由的一跳，即刻便移开了目光。

空气中的橙子味仿佛更加厚重了。

这不像是香水的味道，男人想。没有哪个牌子的香水会像荷尔蒙一样，是这样的沁人心脾，好似汇作团，小勾子一样直往人身体里钻，勾的人本能的欲/望蠢蠢欲动。

这反而，反而更像是omega的信息素….

他狐疑的想着，喉结上下滚动，还未待考虑出结论，这时，外间的帮工推开门，遥遥唤了一声：“店长！那边有客人找！”

“这就来！”男人如梦初醒般回过神，又嘱咐段亦注意身体，与他道了别，转身出门去了。

休息室终于安静下来。

段亦这才松了口气，十分疲惫的伸手触碰了一下后颈处，指腹方触到那层已薄如蝉翼皮肤，便是一阵剧痛，疼得他下意识的一缩，又出了一身的冷汗。

三个月前后颈处的那场手术，几乎切除了omega的大半个腺体。原本信息素味道就格外清淡，这下变得更为贫瘠，平日里很难再闻到分毫，倒也方便他打工时掩盖身份，不必再打抑制剂。然而今天人有些过劳，腺体本就相当脆弱，原本的拳头大小已萎缩到几指长短，这下更是不堪重负，汗液中混杂了些许信息素，这才逼出一点久违的橙子气。

他倚在墙上又坐了五分钟，将水喝的见底，出了会神。腿站了一天，已累的麻木了，方才还不觉得，乍一坐下，那股酸痛劲顿时蔓延开，从脚心一路到大腿根部，疼的钻心，让人甚至不愿再站起来，想就着倦意在这冷板凳上睡上一会，好放松一下僵硬的筋骨，可是…

他低头看了眼腕上的表——已经是晚上五点半，要再迟一会，就赶不上幼儿园放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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