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2）

12.

春晖衔着残冬的尾寒，抠抠索索撒下星碎的绿意，朗日也知漫长阴冷的严冬气数将尽，慷慨赠下头春的第一个晴天。

李素才醒便被刺了一下，他眯起眼抬手遮了一遮，舒活着筋骨站起身来，掸落盖满一身的日光。这一年西境的春来得格外快，他惺忪地瞅着窗沿下钻出的嫩草发愣，直到门主不满地闷咳两声，才自梦游似的心不在焉回过神来。

这个早春，值得一提的事有两件，头一件便是门主方才讲的，叫他小差开过了头，这会儿只得挠着头赧然站好，忙凑出个笑来讨好地找补。

“尊主，您接着说……”

“我已经说完了。”

傅其枫叹了口气，天气正在回暖，他却像停留在冬季，几日下面色愈差，两眼皆卧着浓重的乌青。他责备地看了一眼李素——尽管那力道只嫌虚弱，而后自毛氅中探出一根手指，点着舆图上的红线描画缓缓重复。

在过去的冬日里，长乐门几乎已经扫除了南部了一切障碍，眼见长锋北向，西境就将要成为囊中之物，北方几支散碎势力却转而结盟，甚至得到风崖宫的助力。

——单凭一群虾兵蟹将，凑成龙宫也不足为惧，然而牵扯风崖宫，便可以称作是大麻烦了。

相传当年西境大乱，小洞天有神剑降世伏魔，而后一剑削平风崖山顶，建立高台授凡人以除魔剑法，是谓风崖宫。宫中修士多潜心剑道，不参与势力争斗，在西境地位十分超然，然而前阵空悬多年的宫主之位坐上了一个年轻人，据说为当年降世神剑的弟子，真身亦是一把未淬锋的灵剑——可神剑开山裂地，凭的便是锋芒无匹，未淬过锋再灵也不过是块铁胎。然而就是这块不知天高地厚的铁坯子，竟一改风崖宫隐世作风，接受了北方同盟的邀请，这即是摆明要与长乐门针锋相对。

傅其枫难得显出几分烦躁，苍白的手指叩着桌案，零零碎碎交代了要务，末了凝起一双沉沉的眼看向李素，言简意赅道。

“紫宫印，你有分寸。”

李素的背脊陡然一僵，他不自觉干吞一口，才应道：“属下告退。”

他退出去时，正碰到欲敲门进来的云无两。

云无两的钓竿前日被折了——这是第二件事。因为门中忽然起传言，说他与风崖宫那毛头小子样的新宫主私交不浅，长乐门将与风崖宫为敌——众人大抵都听到了风声，藉由此事更是添油加醋，隐指其将要临阵倒戈，用词暧昧非常。

云无两原为护佑一方的灵种，受过仙人恩泽而有了一点神性，加入长乐门位列北堂本就是受胁迫而为，面对些为非作歹的任务往往不甘不愿，不少人看不惯他颇受门主爱重，却还是一副“出淤泥不染的惺惺作态”，流言蜚语传得愈发积极，内容更是离谱得啼笑皆非。

李素倒从不在意，长乐门上下惟此人性格最对他胃口，因此二人有些交情。左右当眼无事可做，他干脆立在门廊下，等人出来。

隐约的话声钻出门缝，李素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了两耳朵，大概知道亦是关于风崖宫，他多少听闻传言，因云无两从不在意他人言语，这会儿也没想太多，约莫一柱香后终于见人推门而出，手中提着一柄新的钓竿，面色却是差得惊人。

李素没什么眼力见儿，熟练地往上一贴，自顾自便开始絮絮叨叨。

“尊主也跟你说风崖宫的事儿了？唉——麻烦啊！单是那群藏头缩尾的老耗子就够难对付，风崖宫都叫人吹成神仙，这要怎么打？”

云无两那只碧蓝的异眼像结了层冰，他没理会李素的嬉皮笑脸，平步间只盯着前路冷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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