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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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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元秀最终还是留在周观越房里睡了。

原本周观越都板起脸来,语气生硬地叫人把他送回去了。这时,元秀收起笑脸,垂下眼来,轻叹道:“我睡不着。我想到难过的事情,总是睡不着。”

周观越也不知接什么,元秀带了一点自嘲的笑,说道:“我从前总觉得睡在你身边才踏实。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样。我无意要惹你生气的。”

元秀的表情是恰到好处的云淡风轻,又带了一分孤独的惆怅。周观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想,睡一晚又怎样,难道元秀敢在床上捅死他不成?

周观越还是心软了。他知道这样的心软要不得,他明知元秀可能只是作态,可元秀做出这副样子,他就受不住。他自欺欺人地想,这只是因为元秀胡搅蛮缠,他毫无办法。他依然冷着脸,却对元秀说:“睡吧。”

元秀之后果然没有再胡闹,睡得十分安稳。周观越却久久不能成眠,等元秀的呼吸平稳了,他轻轻偏过头去看元秀的脸。借着一点微光,他第一次仔细地看这个阔别十年的人。他这样看来,有九成的相像,唯有一分是十年的岁月不可避免的侵蚀。眉还是那样的眉,眼还是那样的眼,只是更瘦了一点,轮廓更分明了一点。

这正是他无数个夜里的梦中人,这正是他想象中元秀年将而立的样子。他从前偶然揽镜自顾,见自己眼角生出细纹,便想起元秀的一生就停在十九岁。他便想,要是元秀能活到他这个年纪,该是什么样?元秀到四十岁,到五十岁,到白发苍苍,身形佝偻,又该是什么样?

他曾经以为这是个无解的问题,然而竟然有了答案。他与元秀重逢后,元秀仿佛性情大变,言行轻浮,更有时仿佛市井小人。此时元秀睡着了,平静而放松,他熟悉的那一张脸,仍然如清风,如朗月,最像他熟识的元秀。

如果周观越在天光下细看,就能看到元秀不止瘦了,还黑了,皮肉也比从前糙了。他也许可以被称“丰神俊朗”,却不能说“面如白玉”了。如果再去吻他的唇,也不再是一瓣桃花。

但此时的光,毕竟太过微弱了。周观越的双眼早已适应了黑暗,可他就着这一点光,也只能看到个大概的轮廓。想看得再真切一点,却也做不到了。

只心软这一次了,他想。

元秀作为一个枕边人,十分贴心。他知道不能打扰周观越处理公事,为了避免一大早打照面给周观越添堵,他索性睡到周观越离开才起。而他此刻也变得十分好说话,不等人请他走,就自己离开了,走前又是“麻烦了”又是“辛苦了”,给身边人说了许多好话。

元秀回到自己住处时,春风得意,红光满面。王平安见了,立刻上来端茶倒水,捏胳膊捶腿。他亲切道:“您可回来了!您受累了!”

元秀摆摆手:“不受累,不受累,王爷哪里舍得叫我受累?”

王平安立刻应和道:“是是是。您吃了没?”

元秀叫他一说,才记起自己确实还没吃饭。他在太阳底下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说道:“没呢,你给我弄点东西去吧。”

王平安转身要走,却听元秀在后面拖长了声调“哎”了一声。他停下来,等着听元秀还要和他说什么。然而元秀没有看他,只是看窗外。外面的风不小,吹得柳枝摇动,然而已经不见柳絮飘飞了。元秀颇有些伤春悲秋的意思,感慨道:“今年的春天真短啊。”

王平安嘀咕道:“这不和往年都差不多吗?”但元秀也不再理会他,施施然地走了。

没过几日,夏渝的请帖就送来了。元秀就又扮成一只公孔雀去侯府赴宴,不过打扮的时间太久了些,旁人都到齐了,他才姗姗来迟。

夏渝亲热地邀他入座,元秀也没有推辞,直接坐到他身边。来者不过七八人,都是当时经常一同打马游玩的人。如今身份高低各不相同,也有政见不合的,不过是夏渝私下小聚,也就没有那么多讲究。

元秀先是致歉,说自己一时事务缠身,无意来迟。席间诸人都暗想,他如今能有什么事做?然而还都是纷纷说不碍事,不久等云云。

接着众人便又开始解释,当时没有接待元秀是公务繁忙,抽不开身;又有人说是门房办事不利,帖子都没有递上来。元秀大笑:“各位都是大人物,不比我这四处游荡的闲人一个,我哪里能因此生气呢!诸位的情意我都领了,今日大家能来赴宴,故友重逢,我心中已是不胜欢喜了。”

夏渝听了半天,方才知道元秀早先就要去拜访别人,却没有被接见。他心中不悦,想到元秀从没和他说起过这档事,越发觉得元秀受了委屈。又想起元秀说“回来后除了王爷只见了你”,心中还有些不是滋味。

他看向元秀,只见元秀微笑着,很轻地向他摇摇头,示意没事。元秀这动作做得极小,只有他能注意到;而因为他们从前的交流,只从这样细小的一个动作里,却能读懂对方的意思。因为这样的默契,夏渝忽然又欣慰起来,神色如常地与众人交谈起来。

有人问起元秀之前在外流落的故事,夏渝也十分好奇。他先前与元秀聊起时也未过问细节,便催促元秀快些讲来听。

元秀推脱道:“都是乡野故事,有什么好听?”

夏渝急道:“就是这些才好听啊!好哥哥,你快讲讲,到底怎么回事?”

元秀一笑,便开始讲起故事。先讲他的海上见闻,说那海上景色如何开阔,吃穿用度如何不同,民俗风情如何惊奇。众人听得入神,他话锋一转,忽然说起有一日傍晚,海上风浪乍起,海水灌船,船员如何抢险救船。正讲到惊险之处,元秀道:“这时来了一个大浪,我教浪掀倒在地上,便没了知觉。”

夏渝轻声发出一声惊叹,元秀顿了顿,接着道:“再醒来,就是在屋子里了。那时浑身上下疼得要命,回过神时饿得快要发疯。我只知道向人家要吃的,有个男人给我端来饭食,我也只顾吃。待他问我出身来处时,我才发现我什么都想不起来,连自己姓甚名谁都记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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