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1/2）
我很少会去仔细看翁来轶。
第一次是我捡到他时，我喜欢他完整和矫健的身体。再来就是和他上床的那夜，他弯着眼睛居高临下地望着我，像看见一只不自量力的兔子的猎豹，嘲笑我的愚蠢和无知，当时的我入迷地看着他，觉得这个被我操出汗水的男人如此性感。
还有就是这一次，翁来轶还是漫不经心地站在我的身边，挨得很近，近到我连他的睫毛都看得见。他还是当初我第一次见到他那时候的模样，连表情都没怎么变，一样的让我捉摸不透。
直到上一秒，我还以为自己和他是一同经历这一切的同路人，他还坦然地站在我身前害怕我受伤。
可是一转眼，怎么他就站在我的对立面呢？
我和他经历的这些，哪些是他在试探我，哪些是他真心相待；哪些是他计划之内，又有哪些超出他的掌控？
我分不清了。
翁来轶伸手，没有摸我的头，最后只是拍了下我的肩膀，说：“别一副我欺骗良家少男的小表情，你比Seven好多了。小阿识，我对你够义气，让你死前都能死个明白。怎么，不动用你的巴拉拉小魔仙力量变身狂揍赛亚人了？”
说完翁来轶朝我比了个开枪的手势，然后比了个奥特曼成功打死小怪兽后飞天的手势。
翁来轶说：“怎么不配合一下？来，biu的一下，倒地死啦。”
看起来蠢透了。
那是当初我教他的。
当初翁来轶问我还记得些什么，我说我就记得些没用的玩意儿，然后硬是追着他科普了我脑子里那些无处安放的垃圾玩意。那些我觉得搞笑又好玩的东西，我和翁来轶说，每次气氛紧张尴尬时，我才会做些傻动作说些白烂话掩盖自己内心的慌乱，当时他说我傻得可怜，如今看来的确是蠢透了。
只是翁来轶当时明明很嫌弃这些，原来到今天还记得，也不知道都这时候了，他还学我说着这些烂话做什么。
我低头想了想，然后抬头很诚恳地对翁来轶说：“我觉得我就是个在废墟上醒过来然后满脑子傻逼记忆的蠢货，跟着你的屁股四处转悠而已。你看，我和你长得也不像，说不定我不是什么0号，你找错人了。”
翁来轶叹气说：“你不配合说笑话的时候，看起来一点都不好玩。”
我拿两个手指挤出个笑脸说：“现在好不好玩了？”
翁来轶拍开我的手，说：“不闹了。”
哈。
我在闹啊？
我命都快没了，闹个屁啊。
翁来轶说：“你其实有很多机会发现不对劲，焦姐Susu她们从来没有掩饰过他们认得你，高叔也特意和你说过很多事，包括废哥在内，很多东西，你可以去问，去试探，去布局，去诈我，可你只会在我身边说着你的那些烂话，闷着头跟我走，闹腾得和什么似的。知道吗，郸识，有句话是你教我的——你这样的人，除非有主角光环，要不然在在小说里都活不过第一章。有你这样的主角，对看故事的人来说很不负责。”
是啊我知道啊。可老天既然让我活到现在，不是应该默许我的主角光环了吗，不该让我继续这么一路吐槽快乐下去、让我和翁来轶一起大杀四方废墟作伴活的潇潇洒洒吗？
闹什么啊。
空气中，所有的花瓣还在缓慢地收拢和枯萎。
我望向Seven那边。如果说之前我还不明白Seven为什么会震惊难过到失神，那么现在的我总算知道了点他当时的心情了。
无比的茫然，和无处安放的回忆。
在所谓的真相来临前，留在脑子里总是那些被过滤后想要记住的美好记忆。就像我到现在脑子里充斥的都是翁来轶和我一起时的样子，他和我做爱时的样子，他低声骂我傻逼的样子，他挡在我身前的样子，他一个人在剁手节的夜里望着夜空的样子，他站在废哥车顶上发疯唱歌的样子。
Seven呢？大概在被郸识47同化的那一瞬间，他想起的是S区那些人和他一起吃饭的样子，他和每一个人说这里就是新家时的样子，孩子追着他喊Seven哥哥的样子，老少妇女问他什么时候我们可以去地球，我们以后能不能吃到白米饭大馒头的样子。
结果忽然就变了。翁来轶对Seven说，他是骗他的，他根本没打算在S区上建立什么文明，都是幌子，都是假的，连你信任的那些S区的人也都不是真的对你坦诚。翁来轶对我说，他是个骗子，是来抹杀我这个对他有威胁的0号实验体的。
翁来轶告诉我一个再惨痛不过的经验：这世上不需要傻逼。
尤其不需要我一个这样连为什么活着，怎么努力活着都不知道，也不为自己活着去争取的人。废墟上人人都在为活下去不惜一切，我想要做个只会依赖别人又不动脑子的人活下去，怎么可能。
“难过了？”有个意料之外的清冷声音说。郸识47垂下头，冷不丁地打扰了我的思绪。
郸识47和我长得真的很像，大概是我的直接复制体也说不定。但是他脸上那种冷淡和平静是我不曾拥有的，他眼神里那种对很多事情的漠然也是我很难做到的。我不知道郸识47的过去有着什么，但是看起来他比我更像是一个担得起“0”号实验体这种高大上角色的人。
我略过翁来轶，对郸识47说：“是啊，哥们，咱俩待会是不是要死一块啊？难为你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不好意思哈。”
我是真心实意地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的。翁来轶不说，我当真不知道自己原来是个不容易死的bug品种，毕竟在废墟上这么久，我一直勤勤恳恳收废品，遇见危险溜得八丈远，比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家还要怕疼，身上被废铁不小心割破个小口子都大呼小叫。谁知道为了弄死我，还难为郸识47把自己折腾成现在这样一个怪物。等到郸识47整个身体垮了，融合剂淹没整个坑底，我大概也就融化在这里面连个渣滓也不剩了。
死都要死了，我觉得得留下点遗嘱。
我弯下腰，在底下拽了一朵花，想了想又连续拽了许多，凑出来一小捧，然后正儿八经地对郸识47说：“你这家伙以前答应过人家小姑娘，要送人家一朵花的对吧？”
郸识47思考了会，然后语气波澜不惊地回答道：“哦，Susu，那11个小女孩。”他对翁来轶说，“那几个孩子没死？”
我插话道：“死了一个，剩下的好好的，Susu11把我认成你，一个劲儿找我要花，我这还差点以为是我自己失忆之前欠下的人情债呢。行了，你我是回不去了。”我回头对翁来轶说，“记得给人家小姑娘带回去啊，难为Seven还变出这么大一片呢。”
一小捧花，红艳艳的，离了地面，颜色瞬间就黯淡了，还有了枯萎的趋势。也不知道Seven之前是怎么做到的，还能不能让翁来轶来得及把花送回去。
翁来轶没有接那些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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