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半寸时光（六）（1/2）

虽然隔了一百多年, 但如今细想来, 那晚的所有细节都历历在目。

在那之前, 山瓷在这世间最羡慕的女子便是周桐，因为她无论地位、相貌还是家世都与百羽暮是那样般配, 做他的未婚妻子才是当之无愧。所以就像只敢躲在暗处偷看他一般, 她也只能远远地仰慕着周桐, 不仅在她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都不敢大声说话不敢正眼去看她, 而且连嫉妒的勇气都没有。

可那一晚，居高临下的周桐质问她为何要挑拨她与百羽暮的关系, 为何要撺掇他疏远她。

与她不过仅有几面之缘的山瓷觉得她的质疑莫名其妙，分辩说自己从未生过挑拨离间之心，并耐心地向她解释百羽暮两次拒绝见她皆因他公务繁忙之故, 而自己身为侍从只是奉命行事，并非有意为难她。

不知为何, 周桐却坚称是她不知廉耻地挑拨自己与百羽暮的关系，甚至逼迫她发誓说从此再也不会勾引他，否则便不放她离开。

见自己的解释与辩解反而让她越来越变本加厉，那时的她纵然脾性再好也懒得再与她纠缠, 于是准备转身离开，但周桐却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不给她半分挣脱的机会。

她的修为低微，与已得仙骨的周桐相比起来简直天差地别, 分毫挣脱不开, 只好任由她胡闹, 自己再也不多说一个字，心中却觉得眼前的周桐是那般陌生。

与她那位平易近人谦逊有礼的妹妹不同，山瓷印象中的周桐性情孤傲，素日里总是端着架子，行为举止一丝不苟，看起来是个高冷的女仙，两次探望百羽暮都因在南仓山有公务处理而顺道过来，被拒绝后也从未流露过分毫惋惜或者不满，几乎在得到她的回禀后几乎同时转身离去，并未有过丝毫的拖泥带水，为人处世倒与他有几分般配。

可那晚的周桐却失去了她记忆中的孤高姿态，不仅毫无道理地找她讨要说法，而且还死缠乱打地不许她离开，完全失去了她北琴山掌教该有的风度。

山瓷不知周桐为何性情大变，以为她定然是听信了什么风言风语所以才对自己有所误会，心想既然她不听劝解，那只好先由着她冷静下来，但没想到主动拉扯的人是她，可却也是她突然摔下了招摇山的悬崖。

时隔百余年后，似乎又听到了周桐的那一声惨叫，山瓷身子一颤，蓦地睁开双眼，却只看到一片死一样的漆黑。

“不要怕，有我在这里。”

有一双温暖的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左手，不容她挣扎半分，一个轻缓而平稳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闭上眼睛，看清楚，你在哪里，在做什么，你身边是什么人，她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戴着什么首饰，又在做什么…”

那个声音似是咒语一般，竟让她刚刚方寸大乱的心渐渐趋于平静。

如他所说的那般，山瓷又再一次闭上了双眼，那段她逃避了多年的回忆在他的安抚下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包括许多自己从未留意过的细节。

是的，当时她与周桐分别面向与背对悬崖而立，因为她去时周桐已经站在离悬崖边不远的地方，所以她自然而然地便停在了她的对面。

那晚的风虽不算大，从周桐的背后吹了过来，却足以让她的青色长裙翩然翻飞，长发时不时地拂过她秀美的面容，掩住她那一双时而空虚又时而怨怒的双眸。

她的情绪很激动，拉着自己的手一直没有松开过，似乎在担心自己会在她一不小心时便逃走，而且她似乎有意将自己往她的方向拉近，虽然动作并不明显。

可自己定然是不愿被她一直纠缠下去的，所以的确在伺机想办法脱身，直到已与自己争执了近一刻钟的周桐突然惊叫一声，抓着她的手松开的同时，整个身子猛然向后飞去。

一旁放着她们各自拿来的夜灯，灯笼里的暗萤草照亮了四周的方寸之地，她看得清楚，周桐的神色惊惧，摔下悬崖的那一瞬间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当时她也曾试图下意识地去救她，但奈何还是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从那万丈悬崖摔了下去。

是了，这便是百羽暮出现前她与周桐争执的所有过程。

但这个过程究竟有哪里不对？

是周桐性情大变吗？是她并无异常的打扮吗？是招摇山空无一人的悬崖吗？是脚边的暗萤草吗？是那夜的月光吗？还是……

是了，是风！

她蓦地睁开了双眼，眸底浮现着几分不可置信，惊喜道：“我想起来了！”

一瞬之后，眼前的黑幕被一片闪耀着点点灯火的入夜深山所替代。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