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敖篇（1/2）
打了胜仗，饮酒庆贺一番自然是免不了的。行军之中条件虽然有限，火头军还是想尽办法弄来了几坛子烧酒。校尉一级的高级军官们纷纷拉着这次立了大功的霍去病等人一通猛灌，直夸英雄出少年。卫青身为主帅，又是霍去病的舅父，作陪在侧也被灌了不少。
看着席间豪饮笑闹的人们，卫青端着半杯残酒若有所思。因为赵信的叛变，使得汉军损失惨重，此次出征险些无功而返，多亏了去病的这八百骑，不但出奇兵的痛击了敌人，还杀了匈奴单于的祖父和季父，俘获了匈奴的相国和当户等高级贵族，总算为朝廷争回些面子——
“来，来，来，骠姚校尉豪气干云，定要再饮一杯！”
正想着，思绪被喧哗的人声打断，跟着有一人脚步踉跄的摔倒在他席前，定睛一看，原来是霍去病，后面是一干追着他敬酒的将士。
“不喝了，不喝了，再喝要醉死了——”霍去病已有醉色，满脸通红的摆手拒绝，又回头向卫青求救，“舅，不，大将军快下令让他们放过卑将——”
见他想叫舅舅又慌忙改口，卫青有些好笑。这臭小子！自打上次在众人面前喊舅舅被自己骂了之后，便时时留心，从不曾于人前造次，只是偶尔两人单独相处时会叫个一两声。今日是他初战告捷的好日子，即便容他放肆片刻又有何不可？
敬酒的众人见霍去病找卫青求援，再怎么高兴忘形，也忘不了军中等级制度森严，谁敢跟大将军吊猴啊，都忌惮的准备散去——
谁知卫青并没有出言阻拦，还拿过酒坛子，将手中剩下的半杯酒斟成满杯，淡笑着递过去，“去病，这杯酒，舅舅敬你。”
“啊？”霍去病一脸错愕，愣在当场。一是因为卫青曾责过他，在军中要公私分明，不许他在人前叫他舅舅，可这次他自己居然先违了例；二是因为，卫青那一笑——
见霍去病定格在那儿，卫青心里立刻明白了几分。垂下眼帘，瞟了一眼自己倒映在杯中的脸孔。行军打仗那么多年却始终晒不黑的白净面皮上，因为酒气蒸腾而多了两抹淡淡的红，若画的眉目间有些水汽朦胧，唇色也比平日里红了些，艳了些，整张脸就像上了妆似的，多了几分勾人心魄的媚。其实就算不经常照镜子他卫青也能从周围人的反应当中知道自己长的有多俏，记得以前曾有不下几十个人说过，如果他能再笑一下，那整个长安的大老爷们们就都找不着，也不用找媳妇了！（俺的意思是他帅的可以男女通杀）
基于这个原因，卫青在宫中和军中从来都不笑，以至于他出现数量微乎其微的一半个笑容，珍稀程度的都快赶上皇帝的高官厚禄了。
看来这小子心思跑偏的还真不是一星半点儿啊！反正终归要做个了断，就来个跳楼大奉送吧！卫青加大了嘴角上扬的弧度，手中酒杯又逼近了些，“怎么？骠姚校尉不肯赏脸？”
“呃，卑将岂敢，谢，舅，不，谢大将军！”霍去病的语无伦次令卫青更想笑，可看到周围将士都两眼发直的盯着这边，赶忙将笑意收敛些。
霍去病接过酒杯没有马上喝，双手捧着看了卫青一眼，脸异样的更红了，迅速将杯子掉了个方向，才一饮而尽。周遭立马爆出 ‘骠姚校尉海量’的 欢呼，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微小的细节。可卫青却看的真切，他知道霍去病会这么做，完全是因为那是自己刚刚喝过的地方，这小子居然想——？！眼中立刻多了一丝阴郁。本来不想如此对他，可为了不让他离正途越来越远，只好——
卫青突然命令式的振臂一呼，“你们一个个过去给骠姚校尉敬酒，都要叫他干了！！”
“啊？！大将军——！！”霍去病顿时傻眼。
“噢——！！”已经半醉的众人一听大将军发了这话，更加不管不顾的抄起酒坛子蜂拥而上。
“啊？！大将军，舅舅，救命啊——！！”
看着被敬酒人群没顶的霍去病，只剩一只手伸出在头顶喊救命，卫青伏在案上笑得险些眼泪横流，忽觉胃里翻江倒海似的有一大堆东西往上涌，明了自己快吐了，赶忙捂住嘴，悄然起身往帐外去。
卫青尽量让自己已经有些虚浮的步子显得稳健，一边点头勉强应付着迎面遇见的兵士，一边加快脚步向帐外走去。出来便急忙寻得一处无人之地，还未站稳先唏哩哗啦的吐了出来。
不断翻涌上来的胃内容物让卫青吐得几乎要窒息，最后连胆汁都吐出来了。好不容易刚缓过点劲儿，就感到有一只手用不轻不重的力道拍着他的后背。不悦的赶快抹了把嘴，心说，也不知是被哪个多事的看到他这副狼狈相？！
“你啊，不能喝还逞什么能，看这会儿难受的！”耳边传来带着责备和心疼的一句，听声音像是公孙敖，不用说替自己拍背的也是他喽？
“你，怎么，不去同他们饮酒？”卫青舌头发硬，直起身子一看，果然是他。
“让他们一帮小孩子闹去，酒又不是没喝过！”公孙敖一脸无所谓，拉过卫青一条手臂就往自己脖子搭，“倒是你，喝成这样还能走吗？”
“不劳你大驾，去找个军卒来扶我——”卫青不乐意的推他一把，却像触到一尊石牛，纹丝不动。
“行了，让个小兵看到你这模样，你大将军的威仪何在？”公孙敖虎背熊腰，个子又比他高出半头，论蛮力卫青自然有些不敌，被半拖半拽的架着往军帐走。
“营地周边戒备的人马可曾安排妥当？”一路上卫青也不知是醉是醒的问。
“传你的将令，早就安排妥了。”
“好，告诉他们眼睛都睁大点，严防匈奴人趁夜偷袭；至于今日没喝到酒的，等班师回朝之后加倍给他们补上。”说着已经来到卫青的大帐门口，守卫的小兵看到他们，很有眼力见的掀开了门帘。
卫青却一下站住了，回头看了看身后，嘟囔了一句：“那小子没跟来啊——”
“那小子？你说霍去病？”公孙敖的发问，让卫青愣了愣。看来真是有些醉，竟然把心里想的都说出来了。
没看到卫青若有所思的脸，公孙敖笑着继续说：“不是你下令让他们轮番去敬酒，估计那小子现在早已经给干挺下了。”
卫青不置可否的动了动嘴角，再看自己胳膊还被公孙敖架着，一下抽回手，顺便用力推了他一把，“就送到这儿，你继续和他们乐去——”
“你，确定真的没事？”公孙敖一脸不放心，还想上来扶。
“没事！”卫青抬手一挡示意他不要再靠近。既然那小子没跟来，就不用那么辛苦在这儿演了！
瞥一眼还在掀着门帘的小兵，“你，去给我弄桶热水来，我要洗——”本来想说洗把脸，可一看衣襟和袖口上都沾染了不少刚才呕吐出来的秽物，改口道:“我要洗澡。”
卫青吩咐完这句便进了帐篷，还回手用力扯下门帘，将公孙敖拒之门外。
进得帐去，卫青再也无法忍受周身酒气和呕吐物的异味带给自己的不适，他本是及爱干净的人，若不是出征在外，条件不允许，谁愿意每天一身臭汗加血腥尘垢的入睡？
边往里走边拉开腰带卸下佩剑和皮甲，又胡乱抓扯着身上的絮衣。就这样一路脱一路扔，没到榻边已经脱的只剩贴身单衣。
剧烈的头痛让他面对满地凌乱也懒得收拾，一个趔趄扑倒在榻上。让我先歇一会儿，等下水来了洗过澡再好好睡——
卫青趴在那儿，眼睛直盯着帐篷门的方向。门帘在夜风吹拂下扑扇抖动个不停，他也不自觉的随着门帘抖动的频率眨着眼。渐渐的，眨眼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慢，终于疲惫的再也没有睁开——
青弟，姐姐本以为嫁了陈掌可终身有靠，却不想那么多年都未有所出；姐姐此生怕是只有去病这一个儿子了，以后能依靠的也只有他，所以，算姐姐求你——
二姐可是担心此次出征之事？那你大可放心，我定会把他毫发无损的带回来——
这件事，姐姐一点也不担心，姐姐担心的是别的事——
别的还有什么事——
青弟，你是个聪明人，去病他对你究竟怀的怎样的心思，应该不用姐姐明说了吧——
那姐姐想如何——
姐姐宁可相信是去病少不更事，一时糊涂才会对你心存妄念，你是他舅舅，肯定也想他好，姐姐希望趁他还只是在心中想想，还未铸成大错之前，你能教引他回归正途——
重物落地的咕咚一声惊得卫青豁然睁眼，逐渐清晰的视线让他看清，正在哗啦啦的往容器里汲水的人是公孙敖。
揉着跳痛不已的额角坐起身，“怎么是你？”
“我怎么了？”公孙敖倒完最后一桶水之后，抹一把脸上的汗，“我就不能给大将军你汲桶水？”
“不是这个意思——”卫青无声的笑了下，“你大小也是个将军，统着千把口子人，却净干些亲兵走卒都不屑干的琐碎事，也不怕手下人知道笑话。”
“我乐意就行，管别人笑什么。”公孙敖满不在乎，又拿来卫青的手巾搭在浴桶边上。
“——”你乐意，我不乐意！公孙敖的态度让卫青心中生出一种没由来的烦躁，不再说话，拿过手巾沾湿，刚要往脸上擦，“这？！这不是饮马用的马槽吗？！”
刚才光顾着说话，没有注意，这会儿卫青才看清楚给自己装洗澡水的长条形木质容器竟是给军马喂水喂料的马槽。
“啊？”公孙敖正在收拾卫青丢在地上的衣服，听到回了下头，“哦，你放心用吧，已经叫他们用滚水烫过了，干净得很。”
“谁跟你说这个？！”卫青气得啪一声将手巾扔进水里。
“这——”看卫青似乎有些气，公孙敖放好衣物和佩剑，过来近前，“这出征在外的，你突然说要洗澡，让我们一时上哪儿找浴桶去，只好临时找了这个代替，你就将就些用吧！”
“你，找不着浴具，你打桶水来不就结了？！”真是只憨牛！！其实卫青压根就没指望能像在长安府邸那样舒舒服服的泡澡，只是想有桶水能擦洗一下身上的酒气和秽物罢了。
“可，这弄都弄来了——”公孙敖为难。
“算了，搁着吧——”卫青懒得再跟他理论，刚要脱衣服，一看公孙敖还戳在那儿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眉头一皱，“你是想看‘牛肉场’还是怎地？”
虽然在他还是个一文不名的骑奴时就和公孙敖认识，一直以来关系处得也还算不错，于公可以一起出生入死上阵杀敌，于私可以一块儿谈天习武饮酒嫖妓，但是，这并不代表连如厕洗澡这等私密事也要让他免费参观吧？！
“啊，哦。”公孙敖赶忙醒神儿，拎起几个空水桶往外走。
见他走了，卫青转过身，褪下上衣掖在腰间，捞过毛巾绞干，擦了把脸，低头看到水中倒映着的自己。虽然没有公孙敖那样筋肉过分纠结的魁梧身姿，却也应该算得上高大健壮，颈项修长，手臂和胸腹上都附着着层次分明有力而不夸张的肌肉，怎么看也是一副雄性特征显著的男体，要不是一身不管如何风吹日晒加折磨被虐都白如凝脂的皮肤，还有那即便一顿吞下一头羊也不会有丝毫变化的纤细腰肢，他真不明白自己哪里就能勾引到男人了？！因为腰细，所以屁股就显得特别的翘，可是再怎么翘，摸上去也是硬邦邦的两坨，哪里比得上女人酥胸丰臀来的柔软诱人？皇帝陛下，平阳侯，伊稚斜，霍去病，（呵呵，后面还有等等等等——）还有刚才给自己汲水的那头笨牛！他们都是什么欣赏水平和审美标准啊？！
还有，姐姐说的话也欠妥！什么叫引他走上正途？！哦，爱上我难道就是邪门歪道？！脸子身材是天生父母给的，她怎么不说好好管教好自己儿子？！自己攀高枝和陈掌过二人世界逍遥快活，把个还没断奶的小崽子扔给我，让我还没成亲先被迫过足爹瘾，我招谁惹谁了？！！越想越气，卫青再次将手巾扔进水里，把自己的倒影给打了个粉碎。
这时，已经行至门口的公孙敖突然停下脚步，说了一句，“你最好洗快点儿，一会儿还有人要给你送醒酒汤来呐！”
“就跟他们说我已经睡下了，叫他们不要来了。”卫青想也没想的继续拿手巾擦洗着身子。
“那小子要来，我哪儿管得住？”
“——？！”卫青略怔了一怔，停下手里的动作，“你说霍去病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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