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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下案几上的残羹冷炙,天色早已暗透,雪漫不经心地在外头飘。
柳洇托腮,借着烛光有一搭没一搭地翻了会儿书页。
门被人轻轻推开,柳洇放下书欣喜地看过去,却发现是华莘、华芸二人。她失落地坐回去,支着下巴问:“韫……王爷什么时候过来?”
华莘去给暖炉添木炭。这边华芸走过来回道:“王爷方才传话过来,说是夜里要带姑娘去个地方,叫我和华莘先给姑娘泡个花瓣浴,好生打扮一番候着。”
说到后面华芸的语气揶揄,柳洇自己都红了脸颊。
“王爷还说给姑娘安排了一场游戏,姑娘若是听话,王爷自会出来相见。”
“什么游戏?”
“王爷没告知。”
柳洇嘴巴翘起来:“分明是他惹了我不开心,怎地反倒像是我去哄他。”
华芸笑道:“大约是王爷拉不下脸,挖空心思想出来的怪招?”
柳洇也笑起来:“胡扯,他才没那好心。”
华芸神秘一笑,随后与华莘一道出去打热水。
待柳洇洗净身体,涂上香粉,接过华芸递进来的衣裳却是一阵愕然——
这是一件,连若隐若现都谈不上的胭脂色纱裙。腰部以上几乎一览无余,丝质裙带系在腰间,正中象征性地垂下来一条不短不长的轻薄飘带,随着走路的步伐翩然上下,同一览无余也差不了分毫。
她穿上后登时倒立起一身汗毛。这样的天气,哪怕屋里的暖炉刚添过木炭也抵挡不住由门缝、窗缝间刮进来的冷气。
她对候在屏风外的华芸说:“我穿不了,这不合规矩……”
华芸劝道:“王爷送来的衣裳,姑娘还是忍着点吧。”
柳洇只好一咬牙,双臂抱胸走出屏风,引得华芸顿时双目亮了一重,连一向寡言刻板的华莘都面露惊异神色。
少女怯生生地看向两人,眉目含情,欲说还休,身上虽只一件薄纱透裙,却愈发衬得她气质清绝,容貌夺目。真真应了那句戏文里的“俊庞儿不肥不瘦,俏身材难减难增”,看得姐妹俩都暗暗动了凡心。
“太透了……”
华莘停在一边迅速低下头不去理会。华芸迎上来,给她裹了一件貂绒斗篷:“可别着凉了!”
柳洇不好意思极了:“你说王爷到底捣鼓些什么?怎么送来这等……不入流的衣裳?”
华芸给柳洇的手臂套上两只金臂钏,上头环布了一圈叮当响的细巧铃铛,又给她的手腕套入一对金手环,同样有一圈铃铛。
“大约是,王爷的新喜好?男人嘛,总有无穷无尽的新鲜想法,尤其这等事上的……奇思妙想。”
柳洇手上穿戴妥当后裹紧斗篷,嘴里埋怨道:“光知道折腾我……”
华芸接过华莘递过来的同一套脚镯,蹲下来跪在地毯上,抬起柳洇的纤细脚踝套进去:“王爷肯在姑娘身上这样花心思,该是好事呀!”
柳洇面上仍有些闷闷不乐,心头的结却是解开了:“你倒说得头头是道,好像很了解的样子?小小年纪,不学无术!”
华芸笑起来:“这不是在宽慰姑娘嘛!”说着她站起来,接过一条珍珠项链圈着柳洇脖颈给她扣上,又取来另一条稍长的、点缀着翠玉宝石的珍珠项链也给她戴上。
冰冷的项链乍一贴上她的雪白胸脯,冻得她狠狠打了个寒颤。
华莘见了立即递过来一只手炉。
华芸:“姑娘暂且忍忍,还得上淡妆。”
柳洇低眉顺眼地任凭摆布。
李嬷嬷在外头催了好几遭,一刻钟后终是迎来了紧裹着及地斗篷的少女。
“我说柳姑娘,你里面磨蹭什么呢?时辰都快过了。”
柳洇瑟缩着连连道歉,解释道:“打扮花费了些时间。”
李嬷嬷是个急性子:“甭说了,快些走。哎哎,你得光脚过去,小厮说得明明白白,她们怎么还给你穿上鞋了?”
柳洇错愕,身后的华莘却道:“等上了马车再脱,从这儿走到门口还有好一段路,太冻脚。”
李嬷嬷:“脱了吧,喏——”她指指身后的一个高大小厮,“由他背姑娘过去。”
柳洇脸上顿时一片绯红:“这不合礼数……”
李嬷嬷推搡起柳洇:“快些,别耽误了,费这些口舌姑娘你也挨冻,看你这小脸蛋儿,冻得我都心疼,快些去吧!”
柳洇被推上小厮的后背,因着斗篷里面几乎等同于没穿,她的身体不得已贴上陌生男子的后背,这让她极度不适,羞臊地闭上眼睛。
夜里的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地似是不知停歇,却没有一片落在她身上。李嬷嬷同华氏姐妹跟在她身侧,各撑了一把伞替她遮挡风雪。
等她钻进马车,手脚早已冻僵,幸而车里安了暖炉与软垫,让她得以迅速回升体温,找回了四肢知觉。
李嬷嬷在厚重的门帘外要回那件貂绒斗篷,严严实实地关紧小木门又塞紧门帘,她在分离的最后时刻凑近柳洇告诫她说:“放松,别老捂着胸口,体态要美一些,轻盈一些。”
柳洇懵懂地点点头。
克服羞耻感可不是件轻松事儿。至于体态又美又轻盈,她哪里顾得了这么许多。身上挂了这么多铃铛丁零当啷地乱响,够轻盈了吧?
她猝不及防地因为惯性仰倒在背后的软垫里,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动物皮毛,也不知是从哪里扒下来的。她突然生出一个念头——其实做畜生也蛮好,冬天不必跟人似的挨冻,只要不被猎人抓了去,悠哉游哉地还能满山野乱跑。
她搞不懂魏寅璋这是在玩什么把戏,却也被这神神秘秘的气氛感染,内心深处跑出来一簇小小的期待的火苗。
马蹄声和着呼啸的风声不断灌入她的耳内,车外只余偶尔的一两声模糊的吆喝。这样寒冷的天气,寻常百姓早回家闭紧了门窗歇息。
她在暖炉前烘手,整个人缩在温暖的裘皮之间。车内橘黄色的柔软烛光,被罩进雕着繁复花纹的烛罩里。柳洇就着从银纹里倾泻出来的烛光,在厢壁上做各种手势自娱。
她很喜欢冬天的车厢,封闭又温暖,让她很有一股奇异的安全感。
一路不知驶了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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