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2)
“乘龙御天终究不是你我所能妄想,倒不如趁早择一明主,有你我夫妻相助,其人必能安都定朝。到时天下大定,四海升平,亦能圆你生平之志。”
是夜,帏宁宫内皆已掌灯。
瞿钰支着腿靠做罗汉榻上,微侧着头两眼轻阖,过往之间许多话语从她脑中一闪而过。
她当年夫婿王鹤成出身洛阳王氏,家门显赫,祖父曾在先帝时任御史大夫,自她死前,他的父亲也已官至郡守,掌管一方。独独他,扬言不好宗庙只爱山野,尚公主后,拉着妻子整日赋闲,不事朝堂,还道这才是他心目最想要的生活。后来她因皇兄去世,广招门客,还收到过他的谏言。
如今想来,什么安贫乐道,什么清幽闲暇,都是空话,他王鹤成终究是个俗人,俗到为了家族显贵,可以抛妻弃子,拿枕边人的命换锦绣前程。
小人。
瞿钰把玩着手里的那只玉貔貅,暗暗长叹出一口气。晚膳时分父皇也来了,见她康复,总算放下心来。他问瞿钰如今静养宫中平日无聊要不要叫人送些有趣的玩意来,瞿钰却摇了摇头,只问他讨那枚并不算精美的玉貔貅。
上一世时,父皇当年曾送过她一枚一样的。听闻他驾崩之讯时,她在奔往宫中路上摔倒,这枚玉貔貅就这么摔碎在了承德殿前。从那以后瞿钰便一直心存遗憾。如今回来,见他开口询问了,瞿钰便也因着当年念想,讨要回来。
皇帝笑:“这貔貅并不是什么宝贝物件,你可确定不再要别的了?”
她望着父亲的面容,轻摇了头:“女儿便只要父皇的这枚玉貔貅。”
做父亲的便当即将玉貔貅从腰上取下,递到宝贝女儿的手里。
晚膳用毕,瞿钰见母后扶着父皇去歇息了,便也回了自己院内。
她寝宫内摆设从未变过,墙上挂着弓箭、长戟,内室床榻旁的架子上还有一套正适合她身胚的软甲。大隗国当年太祖是以武定天下,皇族之内皆需学习骑射,便是公主也一视同仁。瞿钰打小就好武不好文,常被父亲夸赞,有前朝平宁公主之遗风。
内设软塌,上置小几。瞿钰坐下之后,便沉想起过往。
婢女兰芝端了刚泡好的茶上来,见瞿钰阖眼小憩,正欲退下,却听她开口:“兰芝,取棋子来。”
兰芝微愣:“殿下这会儿了……想要下棋?
“怎么,奇怪吗?”
“可……并无人与您对弈啊。”
“你取棋子来便是。”
“是。”兰芝便将茶盏端送至小榻茶几上后,转身去里屋寻棋盒、棋盘出来。为她在几上摆好后,兰芝垂手退至一旁,稍抬起头,也好奇公主究竟想做什么。
瞿钰坐直了身,轻挽起袖,将黑白子依次在棋盘上摆好,眼眸低垂,望着棋盘上的残局默不作声。
黑子天元凝聚,只差点睛便可成龙;白子环绕边星,气数难凝,却也有隐约凤跃之姿。
这是她上一世死前未完成的棋局。当时已成死局,如今却现生机。
瞿钰取一黑子,悬停于龙眼处半晌,却落在了龙尾。
惠丰二十六年,皇兄瞿聃去世,东宫之位空悬引起几位皇子啖血相争,一个个在权欲面前都露出了豺狼嘴脸。
当时公开的太子死因,是偶染风寒、肺疾难医,体虚咳血、不治身亡。可皇宫之内有那么多医术高明的太医,怎么会一场小小风寒都看不好?这些思虑、怀疑萦绕在她心中愈演愈烈,尤其是在看透这些兄弟的本性之后,探明兄长死因的欲望便也越发强烈。
瞿钰本可以只做她的恩玉公主,与丈夫一同逍遥远去,待在封地内,无忧无虑。可她不甘心就这样看着母亲兄长死在这朝堂无形的刀光剑影里。她一步步扩建自己的威信、权势,就希望能从中窥探半点真相。只可惜那么多年过去……除了查到替太子诊治的太医一门上下全都不知所踪外,余下半点线索都没有。
但有些东西总归是明眼人都看的明白的——
瞿钰又手执白子在棋盘右下角落下。
惠丰二十六年,春初,瓦剌来犯,陈兵益州郡外。当时已封惠王的四皇子瞿甫主动请缨,带兵出征以扬国威。父皇应允,许他军权。是年八月,敌军退败,惠王班师回朝大受嘉奖。
同年六月,已封为威王的二皇子,瞿缪则也以治理水患之功殿前受封。老二老四一母同胞,兄弟一心,为张贵妃所出,二人在当时可谓是风头大盛,其时张贵妃也正受恩宠。
十一月,太子病危。
腊月初四,太子薨。
一时间,威王将入主东宫的消息甚嚣尘上,然而即便到父皇临死,都未提过半点要立威王为太子的消息。最终,他钦点的继承者,是当时太子年仅五岁的独子——瞿璞,她的小侄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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