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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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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白嘉时坐在书桌前发呆,面前放着的是他的笔电,屏幕上打开着一片空白的Word文档。而他放在手边的手机还亮着,显示着几秒前看过的两条信息,分别来自他的父亲和银行转账。

白嘉时小的时候父母便离异了,他的母亲白梦是个女强人,整天在国外飞来飞去地谈生意,父亲于亦和则是个名气不大的画家,却永远都是笑眯眯的。当两个大人一脸正经地坐在年仅十岁的他面前,离得很远,问他想要跟谁一起生活时,白嘉时却犹豫着选了母亲。

他记得当时父亲的情绪好像有点低落,却还是摸摸他的头,尊重了他的选择。而他母亲在旁边看着,没什么表情,好像白嘉时最后无论选择了谁,都没办法左右她的情绪一样。

于是第二天起,他就被母亲带走,搬离了那个有些老旧的小区,换到了位于G市CBD的一栋高级公寓中。白梦没有再嫁,但是把他的姓改掉了,从“于”变成了“白”。

他的新家更宽敞智能,就连房间都比以前那个贴满奖状的要好太多太多,有一面漂亮的落地窗,每天早上都会有暖和的太阳照进来。

但白嘉时不觉得那是一个家,因为这个房子里大多数时候是空荡荡的。白梦并没有因为离异消沉,反而更忙,像一台永动机不停地转。她的注意力全部都分给了工作,一点都没给白嘉时。

白嘉时不是没有叛逆过,初中时为了吸引母亲的注意力,逃课打架,在网吧被教导主任逮住这些事儿全都干过,甚至还在手腕纹了个很俗气的一句话——虽然如今很后悔。每次看着老师们气急败坏地要叫家长时,他心中竟生出一种快乐来。

可以见到妈妈了吗?十四岁的他站在喋喋不休的老师面前,低着头想。

可惜事与愿违,来见老师,来接他回家的永远都是母亲身边那个温柔的秘书姐姐,干脆利落地安抚老师,牵着他的手走出办公室。

而每次他闯大祸过后,学校就会收到一大笔来自他母亲的资助,让高层领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保住他摇摇欲坠的学位。

他咬着牙不信邪,重复了几次,却只在最后收到来自母亲的一条短信:“停下”,不像教育,倒像命令。

白嘉时立刻打电话过去,白梦的声音很冷漠,顺着听筒传到他耳边:“在开会,什么事?”

这六个字像施舍一样,他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白梦等了十秒钟,立刻将电话挂断,只剩嘟嘟的忙音在他脑海中盘旋,好像有回声。

白嘉时认命了,一改往日作风,认真学习起来。他原本就聪明,顺利地考上高中,再顺利地考上本地最好但离家最远的A大中文系,独自一人上学放学捱过六年,从十四岁长到了二十岁。

他也不是没有尝试交朋友,但大部分只是冲着他的钱去的。白梦每个月会给他打一笔高额生活费,也不管十几岁的少年能不能花完,任由他挥霍。白嘉时用钱买到了一群“朋友”,自己也心甘情愿地被当成冤大头敲。等他幡然醒悟开始努力时,他那群朋友见劝他不动,便立马换了嘴脸。

而在其他人眼里,即使他成绩变好,以往贴在他身上打架逃课的标签却撕不掉,再加上他的寡淡少言,白嘉时又变成了孤身一人,且越来越孤僻。

高中时,他与父亲重新取得联系,得知对方已经再婚,自己还有了个比他小十二岁,同父异母的妹妹叫于佳期,可惜先天性心脏病,从小身体就不好。白嘉时见过几次,小姑娘会怯生生地叫他嘉嘉哥哥。

他看着自己的父亲和阿姨站在一起,把佳期当成宝贝一样呵护着,言笑晏晏的样子,眼眶酸胀,差点要落下泪来。

在他的记忆中,这种画面是不存在的,自己的家庭好像从一开始就是破碎的。白梦时常不见人,一回家就与于亦和争吵,冷嘲热讽着他的画家梦,在最后以离婚收场。

搞艺术的人总是敏感的,于亦和有单独约谈过白嘉时,问他有没有后悔,如果后悔了自己这儿随时欢迎他。

白嘉时很想说后悔了想离开,但他不敢去破坏那一幅美好的画,每次都是摇头说一点都不。

于亦和相信了,松了口气说那就好,说能理解白嘉时当时的选择,毕竟跟着白梦经济上有保障,能给他更好的生活,还祝他要开心幸福。

而白嘉时只能把所有苦咽下去,把那些不妥的情绪全部藏起来锁在内心深处的匣子里,逐渐变得麻木温吞,一副世间的事已经不关己的样子,拖拉着活到现在。

他又看了一遍于亦和给他发的短信:嘉嘉,爸爸和你阿姨要带佳佳去M国做心脏手术,可能要一段时间才会回来。你长大了,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别让你妈妈担心。有什么不开心了可以跟爸爸说,或者跟你的朋友说说,别憋在心里。

于亦和跟他几年没见,压根儿不知道白嘉时没有朋友,白梦也并不会担心他,还沿用了小时候叫他嘉嘉的习惯。他说不感动是假的,但是也只有那么一点点而已。

现在还多了一个不一样的“佳佳”。

白嘉时没有嫉妒,他自己本身也挺喜欢那个可爱的小姑娘,只是唯一能给他关爱的人,大部分注意力都在妻子和女儿身上,剩下那一点才能被白嘉时捡回去。

他没什么资格去怪于亦和,毕竟跟着母亲是他自己的选择。但于亦和想错的一点是,他跟着白梦并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能够更多的与她相处,像普通家庭的普通母子一样。

可惜白梦给不了他,也不想给他。

白嘉时想了想,回了个“好”过去,并祝他们一路平安,对方就再没回信。他又切到转账的短信,看着每个月都不一样的数字,心里没什么波澜。

上大学后,白梦给他打的钱越来越多,连学费住宿费等杂七杂八的也让他自己一个人交。但白嘉时大一下学期便申请搬出宿舍,在学校周边自己租了间刚建好不久的公寓,有课的时候两点一线,周末假期也不太出门,没什么能够用钱的地方。

白梦爱给他所在的学校打钱,白嘉时刚上大学那会儿她更是成为了A大大股东之一。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毛病,要不是高考成绩真真切切地摆在那儿,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白梦用钱买进去的。

但白嘉时也觉得自己病的不轻,二十岁了还惧怕跟别人打交道,这也是为什么他要搬出来的原因。原本大一没什么课,是个交际的好机会,最差最差也能跟寝室的人搞好关系。A大是四人间,他去得最晚,其余三个早就聊得热火朝天。

白嘉时看到就觉得头大,他可以接受与陌生人说上一两句话,但是做不到自然而然地融入一个集体里面,和他人建立更深层的关系。另外三人见他总是爱答不理的,慢慢地也就对他疏远起来。白嘉时求之不得,相安无事地住了一学期后,他礼貌地打了招呼后便走了个程序搬离宿舍,逃似的来到这个安静的公寓。

他又发了会儿呆,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八点半了。他晚上没吃饭,想去做点什么填肚子,但这个时间吃晚饭太晚,宵夜太早,一时间陷入了两难。右下角一直挂着的qq忽然伴着“滴滴”声闪烁起来,白嘉时慢吞吞的点开,备注名为格林的人在给他疯狂刷消息。

“在吗!寺寺在吗!”

“寺寺有空吗!开学了吗!接词吗!”

“我终于有钱搞原创了!要搞一个大project!古风!编曲什么的都搞定了,海报pv我都亲自来!还没找到词作!”

“我第一个就想到你了!接不接!接不接!”

“原创啊!过了这个村儿就没那个店儿了!”

格林是个歌策,为爱发电那种。白嘉时高中时实在无聊,业余时间便开始写起了歌词,产出量十分大,什么类型都写,效率很高,但大部分只是开放授权的填翻。他试着po到个知名音乐平台“song”上面,原意是储存一下,日后说不定还能翻出来看看,却引来一群人在评论疯狂赞美他的遣词造句,还有歌手策划给他私信说要扩列。白嘉时下午放学打开手机,看着粉丝数一直往上爬升,拣了几个看起来顺眼的名字加了好友。

格林就是其中一个。

看名字对方应该是个女孩子,十分热情,上来就一通自我介绍。

“太太你好!这里格林,工种是策划美工pv!请多多指教!”

白嘉时当时捧着手机,怀疑自己是不是加了什么不得了的人,为什么说的话他完全看不懂?其他几个也陆陆续续地加上,白嘉时看了一下,几乎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开场白,只不过工种后面的名词变了几番。

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复,便去查了查几个看不懂的名词,然后知道了pv是promotion video,类似mv,而歌手又按照性别分为歌基和歌姬等等等等。但他没查到“太太”是个什么用语,思索着对方估计把他当成女孩子了,还是已婚那种。

但自己资料上的性别明明写着男啊?

白嘉时斟酌一下,率先回复了格林。

“你好。”

“不是太太,我是男的。”

“歌词只是随便写写的。”

“请问,格林是真名吗?”

他发送后又反复看了几遍,觉得没什么问题,说得挺含蓄的,却没料到对方几秒种后回了一串“哈”过来。

白嘉时再一次陷入迷茫中,他说的话里面应该不包含什么好笑成分吧?所幸对方哈完又继续给他发消息。

“格林是圈名啦,你不知道吗?”

“太太也不是那个太太,就是说你很厉害的意思!”

“是小哥哥呀!”

“所以你是个词作咯?”

“太太你是新人吗?给个备注好伐!”

他总算明白过来,也没觉得多丢脸,不懂就问是他一贯作风,但临时要他起个“圈名”倒有些犯难。

他脑子里掠过几个,但都因为太过恶俗而被他否定。他想了一会儿,缓缓地打字过去。

“我是日寺,是个词作。”

“如果算得上的话。”

“多多指教。”

日寺,合起来便是繁体的时字,白嘉时的时。

他又切到别的聊天框,一个一个照这样说过去,好几个给他回了个“扩愉”。他想想,脑子很快转过来,大概是“扩列愉快”的缩写,便也一个个这样回复过去,然而对方没再回复,他便想起自己班里男生打完球说的“下次再打”和女生讨论什么地方时说的“下次一起去”,大概“扩愉”也是类似的客套话吧。

格林的回复很快,也给他发了个“扩愉”,白嘉时便以为她想结束聊天了,回了一句后放下手机准备出去热饭吃,手机却继续响了起来,他只好带着一边看一边走。

消息还是格林给他发的,她问:“寺寺,我能帮你策你写的那几首词吗!如果你想,我们还能互绑!”

白嘉时没在意对方对自己的称呼,吓了一跳,问:“互绑?”这是什么新奇玩法?

“就是绑定!就比如说我俩要是绑了,以后你写词能丢给我策,然后我要是想策填翻什么的要找人写词,我会先问你!”

“我能策吗!”

白嘉时知道“策”是策划的缩写,而且是个动词,意味着他的词能被人唱成歌。他把家政做好冷藏着的饭菜放进微波炉叮,一边等一边回:“好啊,都可以。”

“那我先策荒凉行吗!我好喜欢那首!”

白嘉时笑了起来,回了个“好”。《荒凉》是他某天走在路上的时候忽然灵光一闪,一气呵成的一首词,他自己也很喜欢。

晚上洗完澡出来,格林又给他发了消息,是几个链接,下面还附了句话:“你挑挑这几个歌姬喜欢哪个,我觉得第二个挺好的!如果你没意见我就去约她ok吗?”

他顺着格林的话点开第二个链接,轻柔的女声回荡在房间里。他听完整首歌,忽然有些佩服格林的挑人眼光,给她回了个信息:“第二个挺好的。”

白嘉时坐在床沿等头发干,又想到什么,打字过去问:“策歌要花钱吗?”

如果要的话,他或许可以帮上忙。

“理论上是要的,在后期海报pv这方面。”格林秒回,“但是没关系,我有绑定的后期,然后pv什么的我可以自己做!”

白嘉时放下心来,毫不吝啬地夸奖:“你好厉害。”

“哪里哪里,你写词这么好才厉害呢。”格林回道,“好的,那我们就约她吧!”

白嘉时以为一首歌的产出要很久,却在三天后的回家路上就收到了格林给他传的文件。他心里一跳,生出点兴奋的感觉来,迅速戴上耳机下载文件。

等歌放完,饶是情绪不外露的他也不由得加快往家里走的脚步,眼底的笑意若有人能看见就会发现是完全藏不住的。他进门后把挎在肩上的包一丢,急急忙忙地用电脑再下了一遍听,才给格林回了两个字:“好听。”

他又觉得句号没办法让对方感受到他现在的心情,于是又加了几个感叹号过去。

格林又给他传了海报和pv过来,全都是精品,最后才发来一句话:“发歌吧!”

白嘉时甩甩头,起身往厨房走,打算给自己煮个面。他从高中一路走来,放弃了很多三分钟热度的爱好,写词却一直没丢下,有事没事划拉两笔的。格林也和他认识了一两年,建立了互联网深厚友谊,白嘉时忽然对发明互联网的人感激起来。

多好啊,不用面对面说话,光靠文字就可以表达自己感受,简直是拯救他这种人。

他也不是社恐,只是不爱开口说话而已,也不喜欢社交,而且有个想得太多的毛病改不掉,一句话要在脑子里反复过上十几遍才能说出来,再者他爱打直球,喜欢或者讨厌直接摆到明面儿上,再委婉的话不会说了,然后过一段时间又后知后觉,懊恼自己应该能说得更好。

他觉得自己都快要丧失说话的能力了,如果允许的话,他甚至想随身带着写字板,把想说的东西通通用文字表达出来。

等他端着碗回到电脑前,格林还在锲而不舍的絮絮叨叨。白嘉时吃完面把碗放到一边才回道:“没开学,快了,还有四天,论文没写完,不接。”

他撒了个谎,导师布置的作业他在刚放暑假的时候就写完了,但他最近没什么灵感,如果接下来绝对要拖。

格林第一次策原创,他不想搞砸了。

“你别拒绝我!你先听听曲子,说不定你就接了呢。”格林回,给他传了个文件。

白嘉时点开听,曲子很抓耳,大气磅礴的风格,他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第一句歌词。

他耐心将曲子听完,思索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答应了。

格林说得对,过了这个村儿就没那个店儿了,喜欢的东西直接去争取,白嘉时不爱兜兜转转,觉得麻烦。

“好嘞!这次约的歌基你绝对想不到嘎嘎嘎嘎嘎!”格林好像很兴奋,迅速将他拉到主创人员的小群里。白嘉时翻了下群成员,除了格林没一个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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