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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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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老院的毒牙们又来了。

他们在驿站停下那些被饲养的满目凶光,不耐烦地拿石墙当锻炼蹄子的工具的骑乘用魔物。这些魔物既不懂通用语也不能随便化形,被镇上的人叫做畜生们。正好和主人们的外号很配。

看见他们的影子,就知道又是准备好层层盘剥的时候了。

苍接过驿站主人奉上的蛇酒,喝了几口之后才气定神闲的叫住手下:

“别急嘛小伙子们。镇上的水妖又不会跑。反正是春天了,上面不会仔细查我们少交了多少。慢慢来,回去时还能顺便找路上的商队要点甜头。”

他这番话很受在场的人赞同。几个刚入伍的年轻人甚至已经醉晕晕的举起手来要去镇上逛逛。苍看着他们笑,只顾把酒罐举到唇边:

“咳,一群没见过魔物的小孩。”

他虽然常任纳税巡回队的队长,但是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差不多慢慢来就行了”,或许是察觉到最近镇上的暗流已经有些不对。但是这也不影响他喝酒和抽剥利润——少一些利润元老院的运行轨迹也不会受影响,从悲息泽到平原奔驰的商队也不会少一些,夏天还是一样到来。

待苍喝足了酒,确定周围的小伙子们也喝的差不多了,拿出腰间的戒令,试了试柔韧度后狠抽向地面:

“一令!”

全镇随着戒令响彻山谷的鞭打声音而隔绝了与外界的来往。树妖醒过来,伸展肢体拦住河流和驿站的出入口,用它们无神的眼睛和看不见的眼睛监视着聚集到酒馆前的每一个居民。

有几个孩子也大胆地回望着树妖,但很快被它们的瞪视吓得缩回父母身后。

即使是夏季,税赋也太重了。几乎每个走到那群毒牙前去交出塔果的镇民都在诅咒他们踩到自己的戒令上,倒毙在道路边被万人唾骂。

已经变成真身的戒令愉快的嗅着每颗倾倒在漏斗里的塔果,偶尔冲胆怯的孩子露出尖牙。塔果互相撞击发出的卡塔卡塔声使它兴奋,魔物的恐惧更让它口涎欲滴。在戒令的面前,只有那些塔果滚来滚去的声音如此欢快。毒牙们的首领眼睛越过人群,看着不远处的冥灵河,手抓酒罐,严格遵守了所谓的设置下限,多少自愿原则。

漏斗渐渐满了,最后一个带着孩子们的女人来交上赋税时,戒令一仰头疑惑地跳起来,在她走开前挡住了路。

“什么?”

苍首先瞟了瞟满满当当的容器,就不太愿意管那个女人究竟何许人也有没有漏税了,喝了一声戒令。几个目光茫然的下属不知道该看长官还是看那个女人,还站在原地举棋不定。

那女人低声道谢,手里推着几个孩子快向小路上走。但是戒令一口咬住女人的脚踝,将她拖倒在地。这下苍不能视而不见了,喝了一声下属去捉住这个女人和孩子们。交完税的人群中有人看不下去的,想上前去帮她站起来,被快步上前的毒牙们推搡到一边。

“戒。”

苍召回了戒令,看它究竟嗅出了什么。戒令在众目睽睽下跳上漏斗,挑出了那几颗刚投进去的塔果给主人看。

又看了眼那个被按在地上女人和她的小崽子们,再瞧瞧乌泱泱的人群,苍开始头疼了。这个小镇太靠近高原地区,要是不小心处理保不准会发生什么。他眼前本来好端端的美酒与温床的前景被地上那个女人变成了一团污泥。

“喂,从实交代。”

苍用大拇指拂去这几颗塔果上的污垢,吐了口唾沫仔细查找是什么地方让着该死的戒令起了疑心。

“我,我是老实人,我挣来这些塔果如果是错的也……”

这女人说话有股和当地人不同的味道,掺杂着那么点可疑的正式词句。在说话根本不讲规矩的村镇这边,她一张嘴就和一只罗鳍鱼躺在死鱼堆里差不多。

原本苍可以满不在乎的就这么判定这个女人拿了假币骗税,处以三倍重罚的。但是戒令不静反躁,张大嘴嘶吼着催促起他来。再不按它的意思办只怕回去后要被查处。正好今天也在新人面前长长脸,他抽出另一条没化形的戒令,吩咐着周围人看好了:

“按照元老院税法,偷税者,怎么重罚都不为过。”

戒令细长的尾骨抽打在女人的肩膀和背部,衣服很快变成了沾着血迹的破布飞起来,又被下一次抽打嵌进伤口中。很快,女人的身体就软了下去,扑倒在了道路上,姿势倒像是在像苍臣服。

苍甩去戒令上的血沫,走向较大的那个孩子。是否挨个执行一遍呢?只怕孩子叫的太烦心,也不太好说的过去。

他又斜眼看看那女人,这多余的一眼,能让他在往后吹嘘半辈子的事情出现了:

在升迁后,苍经常会在半醉时讲起自己当时的机敏反应:

“我啊,我是什么眼力?我一看——那个女人脖子上就是兽族的家徽!啊哈哈。所谓是福躲不过,我要不是知道兽族反叛时还有人逃了……”

其实,苍瞥见女人的头发里露出的那个家徽后,下意识拿起戒令躲了一下。兽族的家主还活着时,这一带可不怎么好说话。哪像耀族那样为他们撑腰。想起这里已经不是兽族的天下,他才及时把动作变成了搔头。

“这这这——”

他心里直骂手下喝酒喝多了的白痴:“快把这个女人和孩子都,都按好!戒严!这里还有叛党!搜查!!!”

背部已经变成摆开的生肉案板的女人动了动,应该是听见了苍的吼声,但马上被匕首钉在原地,不再有动静。镇民们听见戒严的命令瞬间暴动起来,淹没了苍的声音,也淹没了山谷中夏汛的声音和辘辘走远的车队的声音,然后戒令长啸的声音震碎了一切不满和抱怨,绞刑架冉冉在入口处升起。一具女人的尸体和孩子们的尸体承载着叛党的烙印缓缓被吊上去,变成树妖眼中的几点黑点。

在恐惧和怀疑的目光中,两条戒令被一起放出,追逐路上的车辙而去……

“主人,快,跳车。”

从上车后就一直裹在布料里昏昏欲睡的北羽惊醒了。在不安的转动头颅左右聆听风声片刻后,她抱着溯跳下了货车,不管背后商人们吃惊的叫喊声,两人一起向树林里的河流奔去。

溯一手拉着北羽,一手扶着背后的行李,只顾闭嘴快跑。他也闻到了什么东西在靠近。大而且无形的东西,就像半空中盘旋的掠食者。这种东西带来的战栗感似曾相识,但两人在草丛和树枝间跌跌撞撞时他还来不及想那么多,只是凭直觉奔向河流。

“快!”

北羽看见陡坡后和他纵身一跃。两人还未接触到碧波,就有东西在不远处爆炸了,热浪从背后把他俩掀飞到了浅滩上……

苍看见已经被定向法术完全捣毁成残烬的商队车辆和还在搜寻四周的戒令时,手下意识去摸索还剩几口酒的酒罐,准备再来几口,顺便云淡风轻地转身教训年轻人以后该怎么办。摸索了半天居然硬是没摸到就绑在腰上的酒罐,半边脸也牵痛起来,只好作罢,转身呵斥缩成一团的手下:

“没见识!这群嫩苗子!亏得也是平原出来的,怎么一个法术就吓成这样!不给我找出叛党来一个个还等着我来下戒令呢?”

手下们好像是看见叛党就在他后面,半天才愣愣地散开按三步法来搜查。

“那戒令上附带的法术也不是您生的啊……”

有个不服气的人这么咕哝了一句,叫周围人只好拍腿暗笑,不敢朝着苍那边看。只剩一堆袅袅青烟的残片的商队自不必查,苍就正好站在那堆东西旁边翻检有什么带回去忽悠上级的东西,偶尔一回头看手下是不是在工作,和谁对上眼了就用方言骂谁。但是他方言又吐词不清,把“你他娘”说成“你们俩”,令这群从小在边缘地带长大的年轻人背地里十分快乐,憋笑憋得肋骨都在卡啦响。

谁也不清楚到底能搜查出个什么来,但谁都不是傻子,只要同伴退后一步就立刻警戒。魔物们自然是一群牲畜不用怕,可能藏在前面草丛里的可是正经叛党——谁知道那个老叛党死之前给自己儿子教了些什么,留了些什么?

“我可见过真法术。”

“我知道,不就是刚才那个么。”

“呸,我说的是平原人打架用的那种真法术。没见过吧?”

“哎,哎,你什么时候去了竞技场?”

“你猜?”

“我猜?你倒想得美……”

水面上有条鱼尾巴打个水花,又潜入水底。

两人回头看了同伴一眼,发现他俩已经落单了。前面水流湍急的河面和坑洞遍布的山体静悄悄,水声激荡。

“那是条路过的罗鳍鱼吧?”

“多半是迷路了。走吧,咱们找条鱼回去干嘛。”

没有一丝犹豫,两人立刻退回到了同伴看的见的地方。

“你见到了啥真法术?”

隔天晚上,时任驻高原赋税事务总代理人,元老院次级军队临时统领之一,崔,擅自启动了传送法术基站的使用权限,到达了平原地区,正值第一场夏雨。

崔并没有通报元老院。按照律法,他应该以灵柩的方式才能回到平原地区。一辆黑色的盲狮拉的便车在法术基站处迎接他上了车,一路不停地前往平原地区的核心,九支河上游落星处,耀族的家宅。

拉车人和坐在车上的崔一样沉默,几次遇上治安队只是拿出证物给他们匆匆一瞥,便毫无阻碍的继续驶过人烟越来越稀少的道路。车里坐的是什么大人物?不少治安队的人员直到车辆的声音也消失了还在眺望。

夏雨在平原地区从不猛烈,只是温和地刚好润湿路途的程度。崔知道一过九支河地区就是无人的花砖大道了,微微探头看路边一根又一根防御工事支点——那还是远古时期耀族几位穷兵黩武的家主建造的,每一根都浸透了几重诅咒和血迹。它们在细雨中注视着这辆微小车辆,崔也茫然凝视着它们,脑内回忆起史书记载的诸多战役,那些显赫一时的元老。有多少人在这里断头,换来石柱上的几道划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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