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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云泥之别(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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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跑到底下来了?”淮川气喘吁吁,显然已经焦急地找过了一圈。

“师父,我看见哥哥了。”卓暮帆如实回答。

“少庄主,”久违的三个字说出口,淮川也是一愣,“他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卓暮帆依旧盯着那半块面具:“或许是我看错了。”

“不早了,回去吧。”

卓夜舶这边倒是回去得早,他只身一人回了茶馆,往一楼正中的桌子旁一坐,对小二赔满笑的那句“客官,小店打烊了”充耳不闻。最终还是程浪矶解救了左右为难的店小二,一把将自家表弟拽了出去。

“糖炒栗子呢?”

“扔了。”

“芙蕖送你的面具呢?”

“坏了。”

“我看你是脑子坏了!”程浪矶将卓夜舶拖到客栈,一脚将人踹进房间,“哐当”一声将什么东西往桌上一掼。

“就在城门楼里头扔着呢!还好我,没让芙蕖看见,不然人家小姑娘家家的,看到自己送情郎的面具掉在地上碎得跟狗啃了似的,得多难受啊!”

“不过你猜我今天见到谁了——杏林的那个董逢春。虽然我最看不惯他们杏林那一套,但要是他能治好你这疯病,表哥我也愿意操点心把你送过去给他看看。”

“出去!”

程浪矶这个人虽然嘴贱,但颇识时务,一见卓夜舶红了眼睛,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便知道自己话里有什么地方触到他逆鳞了。

他这个表弟,虽然自打来了程门就是闷葫芦一个,但狠是真狠,尤其是对自己,要是他把这股子狠劲使到别人身上……他可不想当第一个倒霉蛋。于是程浪矶识相地滚回了自己的房间,还贴心地帮他表弟带上了门。

卓夜舶盯着程浪矶拾回来的面具,双目充血,表情一点一点狰狞,最终横臂一扫,狠狠将它们从桌子上扔了下去。两片面具撞到墙壁后啪地摔在地上,弧面朝下,嗡嗡嗡颤个不停。

程浪矶说的没错,这面具确实裂得跟狗啃了似的,或者用那些评客咬文嚼字的话来说,便是“剑气纵横,犬牙交错”。

寻常剑法伤人伤物,所留下的痕迹皆是笔直的一道;唯有一种剑法以刃为虚,以气为形,留下的伤口参差不齐,如犬牙交错。

这剑法卓夜舶再熟悉不过。

习武练剑也好,为人处世也罢,他从小到大所做的每一分努力,都不过是为了在父亲正式开口的那一天,能问心无愧地承袭这传说中的武林第一绝学、啸剑山庄卓家的家传剑法——啸歌。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卓乘风的长子,所有人都唤他“少庄主”,所有人都以为他就是啸歌剑法的不二传人。无数人不吝溢美之词,在他耳边吐露艳羡之情,垂涎欲滴,他皆一笑置之,已经落进他口袋里的东西,任凭他人眈眈逐逐,也威胁不到自己分毫。

即使被扔到沥血程门这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他也一直坚信自己终有一天是要回去的,回到啸剑山庄,继承那些属于自己的东西。

现在却为何,从别人手底下使出了这套绝学?那个人偏偏还是卓乘风的另一个儿子?

他记得清楚,当时卓暮帆不过捏起一道剑诀,并无寸铁在手,便可分毫不差地破开面具而不伤其他——一个内力深厚的成年人,要达到这种火候至少也得三年。

至少三年,这么一来,很多事情便可以说通了。

卓乘风早就将啸歌剑法传给了卓暮帆,为了不被人看出破绽,故意安排他做出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好让另一对母子放下戒心。

当初他为了所谓的武林大局娶了自己娘,始终心存芥蒂,或许是嫌弃程门见不得光,或许是被另一个女人迷了窍,总之,他这个流淌着程氏血脉的大儿子入不了一代豪侠卓乘风的眼。哪怕在世人眼里,他才是名正言顺的少庄主,卓暮帆不过是一个没娘的野种。

只要有他在一天,讲事理论公道,啸剑山庄与啸歌剑法都轮不到卓暮帆,那么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这所谓的武林第一名门,弄不得虚做不得假。

而卓乘风也当真是武林第一的好手段,为了保全山庄的名声,让小儿子名正言顺地继承家业,弃车保帅,杀伐决断。

卓夜舶,便是他权衡利弊之下,舍弃的那枚“军”。

他一只手将小儿子捧上云端,成了望尘莫及的杏林首徒;另一只手却将大儿子按进泥潭,碾作十恶不赦的程门恶鬼。三年之差,云泥之别,那场大火,轰然烧进了卓夜舶眼里——娘亲或许早已看透一切,所以才将他送到了沥血程门,而自己,竟然为了那个扮猪吃老虎的野种活活内疚了三年,甚至怀疑自己的亲生母亲!

“你的眼睛,很像我兄长,我很久没见到他了……怕他不想见我。”卓暮帆的话针扎一般戳进他突突搏动的太阳穴,卓夜舶恨不得亲手撕开他那副无暇的皮囊,问问他,在手下败将面前耀武扬威的样子,是不是特别快慰,特别扬眉吐气?

“卓、暮、帆,”卓夜舶拾起脚边的半片面具,漆面上被摔出了龟裂的纹路,他与上面那只冰冷的、斑驳的丹凤眼对视,仿佛透过这只眼死死盯住了另一个人幽深的黑眸。

“今日之赐,来日百倍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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