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昏暗于亮光的交接处，他们接吻（2/2）

林岁身体僵了僵，像暴晒着跑了三千米后的人骤然触及极低温的空调凉气，他冷了下来，迅速又透彻地冷了下来。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看到过写着“红旗”的车子，但是他从来没有去深究过结婚生子对陈最前途的影响。

他刚刚十八岁，将将从书本里抬起头，要从一座象牙塔迈进另一座象牙塔，受到过的最大委屈也不过是被人暗恋不成泼了点脏水。撇开更小的时候家庭环境有点动荡外，他这么多年的成长，以“四平八稳”概括最为贴合，长辈和蔼好友良善。就算被性向困惑过一段，他也已经想好了爷爷年纪大了就不跟他出柜了，男朋友的话只要不去结婚不出轨，两个人好好生活，一生这么过去也算是完满。

只是人这一生，完满，能触及片刻的人都是幸运的了吧。

林岁沉默了很久，陈最也并没有催促他，他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接受也好，拒绝也罢，他也许不能像看上去那么坦然，但好歹没有欺骗。

林岁太好，他舍不得骗他，但未来也很好，他舍不得丢掉。

突然林岁双手撑住天台边缘的围墙，他翻身坐了上去。

那一瞬间陈最瞳孔猛然放大，心跳如雷，飞快迈出一步拉住了林岁的胳膊。

林岁闭上眼睛没有看他。

他身后是一片光亮的高墙，往下倒去没法汇入车辆的流光中，但能体验一把极速坠落的快感和接踵而至的痛楚。

但他也只是想想，他不会为了失恋做出什么傻事，更何况，他根本不会失恋。

“没关系。”林岁睁开眼睛看他，把手轻轻搭在陈最握着自己的手上，他偏头一笑，刘海被风吹起来一些，“你能处理好，对吧？”

陈最是真的没有想到他接受地这么快速，也没想到他甚至没有一点提前的委屈或难过。

他甚至笑得那么真心。

林岁坐在高处，俯身把脸凑到陈最面前：“我可以亲你吗？”

于是他们接吻，在城市的高处，昏暗于亮光的交接处，他们接吻。

彼时的林岁是真的天真，他不在意以后，他只想现在就得到就握紧，不是他对以后没有丝毫期许，只是没有过坎坷的少年格外自信，他认为以后不一定会发展成陈最说的那样，也许他们可以永远只有彼此，毫无顾忌也毫无顾及。

他自以为是地把陈最的坦白当成了一种无关痛痒的假设。

林岁他根本不会知道，他的处境其实被他自己诠释得很好，他当时的的确确就像是坐在高处，他以为身后的亮光是属于他的亮光，于是只稍稍犹豫了一下，便走了过去。

于是他这些年，一直都在坠落。

从最高处坠落，一点一点去体会那失重感。

十八岁的林岁笃定地相信，一定不会有那么一天的，他一定能和陈最拥有只有两个人的未来，没有所谓的第三者。

二十七岁的林岁和陈最的确没有第三者，因为后来陈最真的结婚了，他自己才是第三者。

先来后到，有时候不是这么用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