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1）

之前闹得不愉快，哲彦也明白自己不便与黎母相见惹她厌烦。黎昕忙碌的时候，哲彦煲好汤送到黎父手上，与他谈谈最近的状况。黎母病中，黎父内外奔波精心照料，哲彦手艺好，煲的汤鲜美醇厚，能让二老都补补身子。黎昕不忙的时候，哲彦在病房外等着他，黎父劝不动妻子，又实在心疼两个孩子。知道他们心里委屈，每次都会在走廊里陪着哲彦，让他宽心。如此，哲彦来医院看望时也不觉难捱，倒是黎昕应对母亲时更加艰难。

自从哲彦的到来捅破了母子间最后一层窗户纸，黎母心里的想法也不再藏着掖着，见到黎昕时便反复念着要黎昕找个好姑娘成家。李姨家的姑娘就很合适，又高又漂亮，性格也好，两人肯定合得来。黎昕早已疲于不断重申自己的态度，有好几次都想扭头就走。可是他不可以，他只是在面对母亲时越来越沉默，脸色比病中的母亲好不了多少。

哲彦大致能猜到他们在聊什么，但他相信黎昕，并不担心黎昕真的抛下他与女孩子成婚。眼下哲彦最担心的是黎昕的身体状态，黎昕最近常常走神，心情也很压抑。有时连着叫他两三声才能回过神来，还装作若无其事地笑得开怀。有时候哲彦觉得很难过，他拍着胸膛对黎昕说，不开心的时候要说出来，不要藏在心里，没有什么事不能解决。可是黎昕越发消沉却还要伪装坚强的时候，自己除了陪伴什么也做不了，就像一个故事外的倾听者，还想着做出保护他的姿态。

三人像勉力支撑着圆盘运转的三个支柱，各自撑着一口气才勉强维持着现在的局面。但只要心中那口气散了，圆盘就会朝一方倾倒，支离破碎。

近来黎母精神好了很多，来看望她的朋友也渐渐多了起来。那天哲彦照例陪着黎昕来医院，黎父难得不在，哲彦一个人在病房外默默守着。一进门黎昕就猜到了母亲的意图，李姨和她身侧清秀的女孩正同黎母有说有笑，想来是李姨高挑漂亮又性格温柔的女儿了。汹涌而至的倦意几乎将黎昕吞噬，有一刻甚至起了离开母亲的念头，带着哲彦去不会被约定俗成的观念绑架，被异样的眼神关注的地方生活。可他们有充盈的情感，有羁绊和责任，并不是孑然一身了无牵挂。黎昕只能寄希望于母亲能够“消停”些，连日积压的烦闷操控着他的心绪，他没把握还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

“来了呀，来，快过来打个招呼，这是瑛媛，你们小时候常在一块儿玩的”。黎母笑得欢喜，看起来对蒋瑛媛满意得不得了，哪还有半分对待哲彦时冷漠的神态。“黎昕真是越长大越帅气了”，李姨也笑容满面，“瑛媛啊，还记得黎昕吗，从前他可爱揪你马尾了”。蒋瑛媛白皙的脸上漫起了一点绯红，对黎昕浅浅地笑了下，又害羞地移开了眼睛。“够了”，黎昕只觉得一股怒意自心底升起，烧得他眼睛都红了，他不想在外人面前同母亲起争执，又怕再待下去会说出更过分的话，摔了门出去，拉着哲彦走了。

到家后黎昕接到了黎父的电话，“黎昕，这件事你处理得很糟糕，她们毕竟是你的长辈，而且也不该令女孩子如此难堪。我希望你能调整一下你的心态。”黎父的态度并不威严，或许是因为黎母在这事上不占道理，或许是在体谅黎昕少见的失态。“知道了，爸”，黎昕心烦意乱地挂了电话。道歉吗？然后妥协？黎昕发觉自己的性子里沾染了些戾气，他厌恶这类情绪。

黎昕没有低头，也没有再去医院，日子照常过着，可终究是不一样了。哲彦能感受到黎昕身上日渐浓重的愧疚感，和对未来展现出的无可奈何的沮丧，这让哲彦心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