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2)
顾垣的死状不大光彩。
人固有一死,杀人者人恒杀之,纵然是清高自持的顾垣,多少还是带着些少年人特有的不羁与侠气,心中除了剑谱,也曾幻想过某日与人快意厮杀。
他可以接受自己输在一场战斗,握紧了长剑悲壮离世,却无法接受自己衣衫不整、不清不楚的和那人死在一处。
也许是老天感知到了顾垣的不甘心,又或许是生前所见的那滴泪太过滚烫,总而言之,顾垣重生在一个阴雨晦冥的日子里,有雨水顺着石缝落进昏暗囚室中,积成浅浅的水洼,滴答声在石洞中格外清晰。
他看着角落里刚冒出头的嫩草芽,推算出自己重生的时间——他还记得前世自己被囚的第七日,石缝中新生出一截指节长短的野草。
离死亡,还有整整十天。
鼻尖仿佛还能嗅到稻草燃烧的焦味,顾垣心有余悸地抚上自己胸口,想起利刃刺入时带来的疼痛,以及砸在胸口的那滴热泪。
顾垣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似乎想要吐去所有的疲惫,双手用力搓了搓脸,狼狈地向那小水洼靠去,身上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哗啦作响,他仰起头,试图让雨水滴落在自己脸颊上。
肌肤接触到冰凉雨水的那一刻,他才敢确信自己还活着。
......
武林局势多变,自武林名门沈殷两家衰败之后,群雄纷起。
顾家凭借着独门剑法名扬江湖,天资不凡的顾家独子顾垣自然成了后辈中的佼佼者,正是前程一片大好的时候。恰逢有次酒宴,推杯把盏间,断岳教教主方采南提起近日发生的灭门血案,其中手法似极了隐世多年的逐尘阁主,故有意邀上几位好友去查证一番,倘若真是逐尘阁所为,也可与友人一同除魔卫道。
顾氏家主顾岑业也在席上,不由问道:“那逐尘阁主隐世二十余年,老夫在当年与他一战,见他恰值知非之年,若还活着,岂不已入古稀?”
方采南捋须大笑:“顾贤弟可是担心二十载后,那老贼内力更上一层楼?”
“自然不是。”顾岑业被当场驳了面子,脸色发青,“老夫只是疑惑逐尘阁不问世事多年,又怎会忽然现身?其中恐有蹊跷。”
方采南不以为意:“贤弟有所不知,有个进城送菜的农户曾在被灭门的赵家外看见过一个面带金甲,背悬巨剑的男人寅时从赵家离开——且问,这天下除了逐尘阁那老贼,谁还做那副打扮?”
同在席上的庄来鸿附和道:“是了,而且听闻那赵家上上下下四十几口人,肝脏肺腑皆被内力震碎,如此残忍的死法,定是逐尘阁主背上的那把琴剑所为。”
闻言,顾岑业心中也开始动摇,莫非真是逐尘阁主所为?
同席最开朗也是最年幼的庄家小少爷忍不住开口问道:“请问各位伯伯,那逐尘阁主的琴剑究竟有何玄妙?天下以琴为武器的人不少,擅剑的门派更多,怎偏就那老贼的琴剑多了不得似得。”
庄来鸿对其子一番无知发言感到窘迫,喝道:“淼儿,前辈们议事,哪轮得上你多舌!”
“爹......”庄淼被当众呵斥,委屈地眨了眨眼,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所幸此时顾垣开口替他解围:“庄小兄弟有所不知,那琴剑乃是寒冰玄铁所铸成的巨剑,长六尺,宽一尺余,虽为剑,却从不斩人。”
庄淼不解:“那么大把剑,却不斩人?”
顾垣缓缓道:“这便是琴剑的玄妙了。剑中藏五弦,乃苗疆金蚕丝所制,铸剑师傅在铸剑时特意于每根弦间留了一些缝隙,只有内力十分深厚的人才能够用内力穿透玄铁来震动剑中的五根金弦。”
他见庄淼好奇却犹豫着不敢唐突开口的模样,便继续给他说明:“虽为剑,不斩人,虽有弦,却无声。在下曾听家父说起,逐尘阁主杀人于无形之中,打斗时人们只看得见他在剑上拨抹琴弦的手势,但听不见他所弹的曲音。”
说完,顾垣看见顾岑业十分满意地向他颔首,遂低头抱拳道:“小子不才,胆在各位前辈面前班门弄斧,搬弄学问。”
方采南举杯大笑:“顾贤侄精通武学,见识博广,当真是后生可畏啊!岑业,你可真是好福气。”
顾岑业亦笑着与方采南碰杯,顺势出言自荐,令独子顾垣陪几位前辈一同调查此事,有意让顾垣去历练一番。
方采南自然点头说好,十天后顾垣遵循父命,随一行前辈前往被灭门的赵家。庄淼亦跟在其父左右,刚束发的年纪,又心中仰慕顾垣,一路上变着法子与顾垣说话,两人亲近不少。
但事实上,顾垣并不认为此行能寻到逐尘阁主踪迹。
诚如父亲所言,二十多年前由沈季带领着正派诸多高手一同迎战逐尘阁,将逐尘阁主打到重伤,便当真活着,也已年过古稀,怎会再入江湖挑起祸端?
然而就在他们出发的当晚,一群人正围着篝火说话时,草木微动,火焰忽地窜高,紧接着便是胸膛巨痛不已,内力在身体里到处连窜,逼得他呕出两口鲜血,只听庄来鸿费力喊道:“快运功相抗!是逐尘......”
还未来得及听完喊话,顾垣便因真气紊乱昏了过去。
待顾垣醒来时才发觉自己手足皆戴着镣铐,且两边足上的镣铐还连接在身后的石壁上,稍微一动便引得锁链哗啦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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