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十八岁的葬礼(1/2)
童言刚过完生日,吃剩的蛋糕还在冰箱里。
幸好警察闻到的只是浓重的中药味,那鄙夷的神色才淡了一点,只道:“受害人的家里就剩一个孩子,还没成年呢,真是作孽。你几岁了?”
他18岁了,刚成年。
他爸爸几个小时前疲劳驾驶撞死了人,自己也当场毙命。
他妈妈挣扎着要从病床上起来,最终只是更深地陷了进去。
童言生长在最普通的家庭,目前是S城本地的电影学院表演系大一学生。
半年前他妈妈查出胰腺癌,病势凶险,如今已经连医院都不用住了。他爸爸是个卡车司机,不愿意眼睁睁看着妻子等死,想尽办法赚钱,常常通宵跑长途。
他毕竟还是个孩子,警察上门的时候慌得六神无主,堪堪比他病榻上的妈妈好一点点。
但无论慌不慌,事实就是事实,母子俩在鼻涕眼泪的绝望中认了命。
受害人杨玉婷是个单身妈妈,只有一个相依为命了15年的儿子,由于肇事者已经死亡,法律上怪不到家属,她只能这么白白死了。
案子结得很快,杨玉婷的儿子没有出现在庭上,代理律师说小孩情绪激动,看上去性格也比较极端,他们两个都还小,未免以后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就不让两边碰面了。
可这孩子从此不就是个孤儿了吗?思及此,童言问:“那他以后怎么办?”
“已经联系了福利院,不过这么大的孩子……”律师看了看他停了嘴,觉得不该说太多,随便敷衍了两句匆匆走了。
童言此时也无暇顾及别人,他妈妈的病情越发严重,折腾一个多月还是随他爸爸去了。
葬礼一场接着一场,吃了那一口标志着成年的蛋糕,他就得手忙脚乱地扛起所有的事。
父母的亲戚朋友们可怜他,说了不少安慰的话,但忍不了几天还是陆陆续续上门来了——童家欠了他们十多万的债,本来是指望着童父还,如今这顶梁柱死了,活人却是得继续吃饭的。
童言在他们的哭穷声里窘迫地红着脸,想到了那个比他更不幸,比他还小的孩子。
童言想,如果是他,来讨要的可就是人命了。
又一次送走叹气的债主,童言的心里突然烧起一股冲动。他翻遍了新闻和案审资料,从拼凑出的零碎信息里找到了远郊的育苗福利院。
这所福利院小而偏远,难得有“志愿者”来,院长姓周,一脸欣喜地迎接了他,带他挨个见院里的小朋友,大都年纪很小,只有一个高瘦少年独自坐在楼顶不知道干什么,童言几乎立刻就猜到了他就是自己想找的人。
童言长相随他妈妈,很白净,气质清淡,性格也比较安静,但屋顶那个突然看向他的少年却不同,他五官深刻,也许是刚刚遭逢巨变的缘故,隔这么远还能感受到生人勿近的戾气,青春叛逆的年纪却已经隐隐有了成人的阴枭,在这小小的福利院中像个格格不入的异类。
“这孩子叫沈如英,前些天刚来的......”
周院长把新闻上的事情跟他八卦了一遍,听语气显然对这个半大孩子没什么好感,一是年纪太大,其他福利院都不接受才硬塞到这里来,二是性格不讨喜,别说其他小孩,连院里的员工都有点怕他。
“明明是个帅小伙,整天跟人人欠他一条命似的摆张臭脸,哎……”周院长感叹了一句,福利院的哪个孩子没有悲惨境遇,拿来比一比沈如英算是幸福的了。但童言的心是没有茧子的,这句随口的嘟囔像砂纸般狠狠从他心上擦过,磨出一道鲜红的血痕,是啊,就是我们家欠了他一条命。
周院长又说,沈如英学习很好,他妈妈出事的时候他正在国外参加学习竞赛,虽然才15岁,但是跳了级马上就高考了,又说院里养了那么多孩子,大学学费可管不了了,言下之意只打算管吃住到他高中毕业。
回去后,童言仔细查了查信息。国内的福利院管理混乱,理论上要把孩子养到满18岁,但灰色地带很宽,有关部门也是做做样子,没人在意送来的孩子过着怎么样的生活,而绝大部分在福利院生活过的人最不愿意提起的就是那段日子。
网吧里烟雾缭绕,空气油腻而令人窒息,查完信息,童言在昏暗的角落里算账。他家的房子虽然又偏又小,但市价也有20来万,如果卖了,还掉欠下的债,剩下的钱可以勉强用来支付他和沈如英两年的学费和生活费。
这房子是他拥有的唯一一样与“家”有关的东西了,如果卖了,他也会变成一个无父无母无家的孤儿,连个怀念亲人的地方都不剩。
但他没有更好的办法,亲戚朋友们已经多次暗示他卖房——债拖久了就容易赖,现成的才可靠;而沈如英……沈如英更需要钱。
夜色沉重,他走出网吧,吸了一口清冷的新鲜空气,给周院长打了个电话,问她如果自己愿意资助沈如英,能不能让他上大学。
周院长当然同意,但想了想又怀疑道:“小伙子,你自己几岁呀,看上去跟他差不多哦。”
“没关系,我......我父母有钱。”童言撒谎道。
周院长一听,顿时喜笑颜开:“这样啊,那当然没问题,我这就把他叫过来,你俩聊聊。”
“别......”童言忙阻止,“我们不希望被资助人有压力,就说是院里支持的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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