鲥鱼夫人(1/2)
黄鹤宜轻手轻脚下床,童迩世知道,黄鹤宜对着镜子梳油头,童迩世也影影绰绰地看到,临行又折回来,掀帐子前童迩世紧闭了眼装睡,待锁舌咔哒一声入了扣,他从潮烘烘的被窝里伸出手,使劲擦了擦嘴,才半睁不闭地开了眼睛。
疲倦低低地悬压在脑门上方浓得能拧出水来,卧榻之侧,有他人人无法酣睡。
现在单处了,一直在苦苦纠缠的困意却无情无义地悄悄溜走了,千钧重的眼皮抬起来,茫茫然扫过四周,没什么好看的,困在一盏大肚细口的玻璃鱼缸罢了。
童迩世又想抽自己了,现在念及鸟笼的好处了,还能探出头、还能趁开门的时候抖抖翅子,如今想迈出房门都不易。一个大好青年用自个去赈济老光棍的**,这身价贱到了地下三尺哪!
窗玻璃上映出一片喷薄的红,报童的叫卖声,脚步纷纷,汽车发动,甚至隔了一条街区清脆的瓷勺敲瓷碗的动静都在扰他,那是甜汤圆的担子,木梆子声是龙抄手摊子,隔壁油锅里必定像抢食鱼一样浮起芝麻点点的麻团,“磕磕”是竹笊篱捞起腾腾热面在锅沿上控水的声音,不喜言声的锅盔拼了命发散着今年新麦的香味,一定把蒸白糕的清甜软糯比下去。
市井越来越热闹,这座城醒了,童迩世歪着头,睡了。
鲜红日头映进纱帐,被价值不菲的绸缎折射,云蒸霞蔚,帐子里头一片红喷喷,童迩世露一张白脸袒一只素手,成了浓稠红油中滑出一角的鲜豆花。
喧闹的晨市,比沉闷到只有喘息声的长夜来得温柔可亲。只可惜气味不能像光线跑得那么恣肆,不然肯定挤挤挨挨地聚过来,在童迩世午饭时醒来把屋子里闷了一夜的怪味替换出去。
早午饭早午饭,午饭吃早饭的样式,黄芪味儿在粥里直冲鼻子。鱼生痰肉生火,甜腻的不好消化,辛辣的要忌口,这不能那不行嘴里真的要淡出鸟来了。童迩世捏着鼻子灌了粥,别的什么也不想碰,提起精神,踢踢踏踏在房内走了两步,还是索然无味,抽去脊梁骨般又瘫回床上。
如不例外,午饭后会有黄鹤宜的习惯成自然的召唤,甜点还得包上糖衣从这张红木架子床挪到那张休息室钢丝床,褪了糖衣继续当人肉垫子,木头的“哐当哐当”比钢丝的“咯吱咯吱”相对好保守一点。反正童迩世跟树上垂下包裹在蓑衣中的“吊死鬼”小虫一样,莫名其妙地怕了人,宁愿蜷在黑洞洞的地方。只要是活人,哪怕不看他,也怕,听到人说话,哪怕和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也怕。
还好没有召唤,陪南京来的大人物赴宴,黄鹤宜带回来一盘鱼,精制的食盒,鱼的眼珠已经凹陷,鳞片和肉结合看得出这条鱼久久不得入土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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