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1/2）

夜色沉沉，连月亮也不甚明亮，似是隐在雾里，皇城最北端的建章宫却还是灯火通明。明晃晃的宫灯仿佛给这座庞大的宫殿群镶上了金边，垂檐斗拱皆是森严肃穆，雕梁画柱自有皇家威严。身着金甲的金吾卫手持利器，步伐整齐地踏在青石地砖上，为整个宫殿的主人巡夜警戒。

金吾卫的甲胄极重，装饰的意味多过实用，走起路来难免发出声响，但是他们在行进到一座黑漆漆的宫殿的时候，却放轻了脚步。原本岳镇渊渟的军队突然像只猫儿一样蹑手蹑脚的走路，披坚执锐不可侵犯的金吾卫的肃杀感一下子就消失了。

这座宫殿内殿没有点灯，只有外殿冷凄凄的两盏宫灯在燃着，与整个金碧辉煌的建章宫格格不入。可偏偏这里住着的就是这偌大宫殿至高无上的主人，云国年轻的帝王，段泓之。

云国本就是世家分管朝政，再加上段泓之的父皇不问朝政，到他这一代更是皇权旁落。从去年秋开始，北边忽汗州屡次侵扰边疆，不久前南方贼子方辰又趁军队北调爆发了一次叛乱。朝中掌权的各世家本就势大难以控制，甚至其中还有想要趁机发财的谄谀之人附和这些贵族，导致段泓之近两个月来思虑颇重，夜不能寐，于是让人撤了寝殿两仪殿的灯火，以期能睡个好觉。

两仪殿前还有两队金吾卫站岗，多年来的日夜颠倒使他们早就适应了夜晚工作，夜再深沉也不会在当值的时候有一丝一毫的松懈。现在的时节也是一年之中最优待他们的时候，温度已经开始回升，冬天下的雪也全部融化，盔甲上不会再结出那种细密的冰霜。此时也不像夏天那样炎热，夏天每次卸了盔甲之后整个人就像泡在热水里那样又湿又热，更不像秋天那样萧瑟，风像钝刀子一样一道道刮在脸上。

两队金吾卫的将军互相拱了拱手，原本站岗的金吾卫便整队离开去巡夜，而刚刚巡夜回来的金吾卫则站到了他们原来的位置上，继续值夜。他们每半个时辰便要轮换一次，可以防止他们在长时间的站立中打瞌睡。

巡夜的那一队金吾卫已经离开了他们的视线，夜还是那么沉，两仪殿里也一如往常，没有人觉得今夜有什么不同。

直到他们的鲜血无情地流淌在两仪殿前。

段泓之近来浅眠，也未能睡沉。他迷迷糊糊醒来，正要接着睡。

忽然，身边略有细微响动。

段泓之猛然警觉，强忍着没有发出声音，眨着眼睛想要赶紧适应周围的黑暗。他隐约间看到一个人影站在他床前，然后一闪而过就再也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了。

这殿里又瞬间死寂，仿佛刚才的响动也只是段泓之的错觉一样。

段泓之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已经屏住了呼吸，额上也冒出了一层细汗。

他看不见，也听不见。

不敢动，也不敢出声。

段泓之想到有一颗夜明珠就在床头，他一伸手就可以够到，不过他没傻到去拿，没傻到为了一点亮光让自己成为活靶子。

“陛下。”

段泓之一直高度紧张着，被这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沉闷的声音吓得捂上了自己的心口。

“请陛下持剑。”来人的声音极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样。

段泓之被他吓了一跳，见他压低声音，自己也不敢出声，悄然坐起来，隐约看见一个人影跪在床边，手里托着个东西。段泓之伸手拿过来，发现是挂在寝殿里的佩剑。

他抓着剑在手上，觉得他不是来害自己的，心里就安定了几分。

“你是什么人？”

“回陛下，属下是听风楼影卫。屋顶上有两人，近属下十丈才被属下发觉，想来是专司暗杀的高手。”

段泓之听见“听风楼”三个字不由皱起了眉头。他登基那一晚，有一个自称影卫上将军的人跪在他面前告诉了他听风楼的存在。云国官员除了极其隆重的典仪不用跪拜，他却固执地不肯起身，言说听风楼乃是先武宗皇帝在位时设立的一处并立于北衙羽林军的机构，除了皇帝，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他们的存在，就连太子在继位前也不能知晓。段泓之的父皇暴毙于豹房，自然来不及告诉儿子这种皇家秘辛。

段泓之听他说对方是影卫都未能觉察的高手，不禁怀疑起眼前这个影卫能不能保护住他。他想叫外面守夜的金吾卫进来，但刚才影卫一直都压低声音说话，使他犹豫起来，不知道他大声呼喊金吾卫是不是明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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