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鸟儿飞到了一起(1/2)
薛爻的心脏病突然把许天欢拽回到三年前的暑假,还有张沫,那个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忘掉的人。
“爸爸妈妈不回来,你去张沫家吃饭吧”、“我们很忙,你让张沫带你出去玩,”这些都是许天欢还很年幼时父母经常对他说的话。张沫是许天欢的邻居,在他们还住楼房的时候,在他爸妈还没有离婚的时候。张沫比他大四岁,是一个性格温和且幽默的大哥哥,他经常抱着年幼的许天欢坐在楼顶的天台上看星星。
“这些星星离我们很远,它们的光到达我们眼睛的时候,可能已经死了。”
“星星也会死吗?”
“会,都会死,”张沫对着许天欢笑,“所以欢欢你一定要快乐地活着,人的一生太短了。”
人的一生太短了,许天欢你快乐吗?
“张哥,为什么我妈不回来?”
许天欢问过张沫很多问题,这是张沫唯一一个答不上来的。
“张哥,你的车好帅,我也想骑!”
“老老实实在后面呆着,你个初中生。”
“张哥你也没驾照吧,你个高中生!”许天欢坐在后排拉着张沫的衣服,“我们去山上看星星吧。”
如果不去那座山……
“张哥……那个车里……是不是我妈?”
“张哥,你说我怎么办?”
如果不让他去追前面那辆车……
“欢欢你在这儿等我,我去看看是不是你妈妈。”
“你别着急,在这儿等我。”
如果能够按下人生的暂停键……
那个从小带着他一起长大的大哥哥,永远停留在了16岁。张沫和关于他的回忆充斥在许天欢周围的空气中,他常常被张沫拉回到时间的起点,每当那些或悲伤或喜悦的情绪从胃里漫上来,他都觉得浑身像是被蚂蚁噬咬一般难耐。他多么想关掉时间的大门,把过去的自己和回忆一同隔离在人生之外,如果人和金鱼一样只有七秒的记忆……
张沫走了,再也没回来,只留给许天欢那个五彩斑斓的头盔。警察最后把张沫的外套和一条细细的手绳交给了他,然后把他送回了家,家里没人,许天欢将外套叠好,用塑料袋包起来塞到衣柜的最下层,然后将手绳放进了抽屉深处。后来,许天欢买了人生中第一辆摩托车,他坐在车座上,抱着头盔痛哭,他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他想念张沫,想念有他陪伴的时光,但他足够坚强,足够靠自己撑起未来的人生。
他站在刘哥的酒吧里,盯着头顶的钟,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
停不下来。
时间停不下来。
他跳上吧台爬到酒架上生生把指针给掰弯了,但是时间停不下来。他告诉刘哥,钟别换了,就挂在那儿,它就像是一把盐,伤口快好的时候撒一把,这样痛才会延续。
为什么要折磨自己?刘哥很困惑,他见过很多父母离婚的小孩,他们有的跟同龄人没有区别,有的脾气暴躁,有的沉默阴郁,但是像许天欢这样的他第一次见。这个小孩什么都懂,也知道怎么样能让自己开心起来,但是他不去做,他一遍遍去回忆,一遍遍去揭开伤疤,他似乎只有看着那些血管和裸露的肌肉才能证明自己还活着。他就像个审判者,每一个时刻都在审判自己的过错,即使他什么过错都没有,他也不让自己好起来。
爸爸在外面找女人不是他的错,妈妈要离开也不是她的错,但张沫,他太了解张沫的为人,他即使说那辆车里的狗是他妈妈,张沫也会追上去给他看个究竟,张沫的死,就是他的错。
那个真正爱着我,曾经陪伴我,最后离开我的人啊,张沫,你在天堂还好吗?
颜天扬给了许天欢一张试卷,这次是高一的试卷,盯着许天欢把试卷写完了,90分,离许天欢的目标还很远,但总算是及格了。
对于虎哥的事,对于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许天欢和颜天扬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起,不管他们打架再厉害,有通天的本事,面对虎哥和他背后的组织还是会害怕。
许天欢已经开始练前场球了,自从知道了薛爻的病,许天欢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周琛老是让薛爻来给他喂球,他不敢训练薛爻,因为入队之前会有体检,当时薛爻磨了他很久,他和教练才同意让他加入。
许天欢一直想着薛爻的那句话,他只是不想和别人不一样,羽毛球大概就是他证明自己的一种方式。
“小薛同学,你和单阳什么时候认识的?”训练结束之后许天欢问他。
“不记得了,幼儿园的时候就在一起,”薛爻说,“不过他羽毛球是高中才开始练的。”
“他是……天才?”
“嗯,跟你一样。”薛爻喝了口水,“我真羡慕你们。”
许天欢有些压抑,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天才,但是他觉得,如果单阳能做到,他应该也能做到。短短一个月他就把数学成绩从30分提高到90分,当然其中包括了猪崽子的功劳,只是他在这一个月的学习里第一次确认了,自己的小脑瓜也并不是一无是处。
张沫要是还在的话,现在已经读大学了吧。
他还记得张沫说过的话,他的理想,是做一个可以飙车的科学家。许天欢不知道这两者之前有什么联系,当时他只觉得张沫很厉害,能说出这样的话。
莘城开始越来越热了,5月份的莘城,已经完全进入了夏天。善德私立的学生已经全部换成了夏季校服,许天欢看着眼前一水儿的白色,总觉得自己不在学校而是在医院。
9中的联赛打得很顺利,小组出线,下一战就和省城的其他学校打。许天欢一点都不担心,省城最好的球队是实验,但是沈大夫说过,实验踢不过9中。
周考,许天欢趴在桌上坐着数学题,猛然发现大部分的题他都能解了,而且解得很顺。他怀疑猪崽子是不是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每一道题都能押着。出成绩之后,刁老头匪夷所思地看着许天欢110分的试卷,当着全班人的面问他有没有作弊。许天欢摊了摊手,他像是作弊的人吗?他想写的时候就写,不想写的时候就不写,不会因为不想写或不会写而去费劲抄别人的。刁老头没有表扬他,剩下的半节课始终处于精神恍惚的状态,他始终觉得,许天欢的分数应该是多了一个0。
等到5月底的时候,许天欢的英语和语文也变成了110分,各科的老师终于开始重视起来,许天欢上课依然不听讲,只是拿着教科书和颜天扬给的习题一遍一遍地看,一遍一遍地做。老师们感觉很挫败,许天欢难道是在……自学?
“颜老师我的副科怎么办?”许天欢晚上躺在床上跟颜天扬打电话。
“你学文学理?”颜天扬的声音有些沙哑。
“不知道……”许天欢说,“都不想学。”
“你以后想干嘛?”
“没想过。”是真的没想过,他不是张沫,会有想要成为能飙车的科学家的梦想,但一想到张沫他就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科学家?”
对面一下子沉默了,许天欢只觉得烧到了耳朵,他说了多么荒诞,多么幼稚,多么可笑的一句话。
“嗯,”颜天扬很平静,“那就学理科吧。”
许天欢愣了一会儿,问道:“你不笑话我?”
“我笑话你干嘛?”颜天扬咳了两声,“每个人的梦想都值得尊重。”
“你感冒啦猪崽子?”
“嗯,有点儿……”颜天扬又咳了两声,“好像是热伤风。”
“严不严重啊?要不要你许哥翻墙给你送药?”
“别,”颜天扬笑道,“你的身手我不放心。行了,你别管了,明天我给你讲物理化学,就两科,这两科及格很容易。”
“那政治历史那些呢?”
“你不是要学理科嘛,你们这次期末考决定高二的分班情况你不知道吗?”颜天扬搓了搓鼻子,“你要是选理科,政治历史地理考负分都没人管你。”
“嗳真好,”许天欢傻笑,“少一科哈哈,生物高二才学哈哈!”
“行了,我难受先睡了,你也早点睡。”
“嗯,猪崽子?”
“干嘛?”
“谢谢。”
“嗯,”颜天扬感觉手机贴在耳边有些发烫,“挂了。”
颜天扬挂掉电话便缩进了被子里,迷迷糊糊之间他听到了门锁的声音,本来挺足的睡意一下子驱散了。他神经紧绷,但仍然一动不动地窝在床上。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