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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李月(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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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说阮佲腿可以拆了,拆的时候小腿白了一度,像刷了一层白白的油漆,刚接触到空气时仿佛夏天黄昏刚洗完澡出来时的那一刻,又像吞下冰淇淋时胃里一阵冷缩。

阮佲有些陌生地看着自己的小腿,长时间不看,竟然觉得有些瘦了,老于笑着说正常的,看着他愈合的情况,说还不错,又嘱咐了点注意事项,让他回家后适量活动活动关节,也要注意不要二次受伤。

阮佲都说好,等了一会他还没走,老于抬头有些疑惑,阮佲抿着唇,有些迟疑问道:“于医生,您知道关先生今天上班吗?”

“老关吗?”老于问,想了想说:“应该上的,不过他那边好像挺忙的,估计中午都歇不下来。怎么了?你找他什么事?我帮你传达下?”

老于好心,但是阮佲听到关闻鸠很忙,就赶紧摇头,同时心里无端的松了一口气,可又觉得是末期挣扎最后的逃避空间,心里头还是觉得有个大石头压在上面。

不知道压在孙悟空身上的五指山是有多重,但肯定比自己的石头轻。

阮佲站起身,有些晃,拿着自己的拐杖,说:“不用了,于医生谢谢你。”

老于站起来扶着他:“我送你出去吧,看你一个人来。”

阮佲摇手说:“不用了于医生,你忙吧,我自己可以。”

“那行。”老于点头,叫下一位病人进来。

阮佲还用不大惯拐杖,店长早上知道他要去医院拆石膏,送他过来,本来也是要送他回家的,但阮佲心里有事,就让她帮忙把轮椅带回去,自己到时候打车,店长问他:“你行不行啊,你别到时候又受伤了。”

阮佲回答:“我行的,我肯定行的,你放心。”

再三如此后,店长才被他请走,临走前一步三回头,“你真的一个人可以?”

“我可以。”

“真的?你别骗我啊大骗子。”

阮佲翻了个白眼。

他等了两趟电梯,他最后一个,里面人问他你上不上,不知怎么阮佲摇头,电梯门就合上不等他了,他拄着拐杖问四楼的护士台,护士长不在,坐着的是新来的实习生,实习生摇摇头说不确定,今天关医生的病人比较多。

得了这样的回答,和老于说的差不多,除非挂号,大概是见不到关闻鸠了。

阮佲哦了一声,坐了电梯下去,到了一楼也不知道要往哪里走,他问人医院的花园在哪里,走了一通路,才找到地方,眼前一片开阔的草坪,中有弯曲环绕的鹅卵石铺的路,也移栽了几株桃花,有的开了,有的半开半合,也有的还只是花苞,只是阮佲来不及仔细瞧,捡了个木椅坐下。

在他脚边,有株新苗落了单一样,冒着新泥倔强地抬起脑袋来,还有风,颤颤微微的叶子也随着风在颤动。

看上去就像欲滴的水珠,鲜嫩得很。

阮佲看了一会,在手机上发了条信息告诉了关闻鸠。

他想只要瞥一眼,或者吃饭的时候,总会看到的,天也不冷,他等得起。

小男孩跑过来,像个小蜜蜂,诶呀一声叫起来:“我球压倒小草了。”

他蹲**把球抱在一边,摸摸小草的叶子嘴里念念有词地说对不起。阮佲忍不住笑起来,小男孩才注意到旁边坐了个人。

“哥哥你坐这里干什么啊?”

阮佲说:“我等人啊。”

小男孩说:“我也在等人,我可以坐在哥哥旁边吗?我玩皮球玩累了。”

阮佲往旁边挪了挪,拍拍椅子,小男孩坐上去,腿晃来晃去,皮球就被他放在膝盖上。

“你等谁呢?”阮佲问。

小男孩嘿嘿笑起来,阮佲很惊讶于小孩脸上转瞬而逝的忧心,但眼睛像天上的星子亮亮的,“我等我喜欢的女孩子哦。她说今天要来看我,所以我很早就起来了,不过我不能穿她喜欢的那件衬衫,只能穿这个医院发的,不过我洗了头,刷了牙,洗了脸,抹了宝宝霜。”

“宝宝霜什么味的?”

“香草味的。她最喜欢香草冰淇淋了。”

“真好。”阮佲羡慕道。

小男孩有些害羞,“哥哥呢?在等谁?”

“我吗——”阮佲顿了一下,他看向远处的草坪,许久不回答,小男孩歪着脑袋看着他天真地问:“难道哥哥不想等?”

阮佲很快地摇摇头,笑着说:“不是——我要等的人啊,我不确定今天能不能见到。他好忙,我只能在这里等他。”

小男孩不懂,说:“那还不简单么?现在都有手机了,我也有一部,可我生病后只能干坐着等,真羡慕你们大人,有一部手机,不管何时都能联系到,我失去了手机,再也收不到对方的消息了。”

“那真是太遗憾了。”

“可不是嘛!”小男孩嘟起嘴,可又开心起来:“但是哥哥,我发现没了手机后,在某一天,有蝴蝶的日子,我突然收到她的消息,我会很开心,比之前还要开心,比吃了两块披萨还要开心,比我能出门还要开心。”

“万一收不到呢?”

“诶——”小男孩叹口气,“那真是太煎熬了。”

的确是。阮佲轻声说,低下头晃着自己的脚尖,他把泥土翻来翻去,开口说:“我要等的人,他和我说喜欢我。”

“哇!真好。”

“他在等我的消息,但直到今天我才下定决心来见他,可是大概是因为我之前的迟疑和矛盾吧,该轮到我等他了。”

“哥哥不喜欢他吗?”小男孩问。

“怎么会呢……”

“那就是喜欢了。”小男孩说。

阮佲哭笑不得,问他:“还有既不喜欢也不讨厌的呀。”

“那你是吗?”小男孩很认真地问。

过了会阮佲摇头。

小男孩老气横秋地叹口气,说:“那不就成了,哥哥你好纠结呀。”

“是吗?”阮佲有些尴尬地摸着鼻子,“那你呢,你还那么小,就知道是喜欢别人了?”

“那当然啦!”小男孩骄傲地扬起脑袋,但看上去像只蓬茸的雏鸟,梳理着灰灰的绒毛,啾咕咕的,“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我的心像冬天里的春苗苗,要破出冰冻的冷土来,但是呢因为十分稚嫩能,我害怕破土,怕凛冽的寒风把我腰给折了。”

这一番说辞阮佲笑了,忍不住抬手摸摸他的头发,软软的,“你这和谁学的,小大人似的。”

小男孩骄傲道:“别看我是小孩子,我懂的可多了!不要以为就你们大人懂得多!”

阮佲眯起眼睛来夸他:“嗯,对,你比我懂得多。”

“所以哥哥你呢?听了我的话有什么感觉吗?是不是茅塞顿开了?”

小男孩追着问,倘若阮佲逗他,说自己还是不懂,小男孩便叹口气,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

他很夸张地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地拍拍阮佲的肩膀,说了句:“喜欢你的人真可怜。”

阮佲故意把他头发揉乱,大概是谁叫他了,小男孩应了声,临走前还小大人般的嘱咐他。

好像紧随起来,在小男孩走后关闻鸠的电话就来了。

阮佲抿着唇,响了几声后才接起来,未等他开口,关闻鸠就叫了他的名字。

好像从未听过的奇异陌生的音调,这让阮佲一瞬间有些出神,他悄悄深吸一口气嗯了一声。

“你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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