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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夏(十三)(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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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栋楼都能听到表姐妈妈的吼声,只有她不依不饶的,其实别人也听不大出来到底骂了什么,只知道在心里又添了一句阮爸爸家那个小姑子真是不省事。

她不省事的时候多了去了,掐尖要强是常态,还经常不讲理,住在这一片的都是老街坊,不乏从小看她长大的,只摇摇头说这孩子自从嫁了人后愈发得利害,总有种市井泼妇的感觉,没人能将她与年轻时候联想在一起。

这只是有些娇纵的小姑娘怎么就变成这模样了?

表姐妈妈自然是知道平日街坊邻居怎么想的,她心里不忿,觉得不公平,谁都是这样的,阮妈妈也和她一样都是家庭妇女,凭什么只议论她,却总是夸阮妈妈?她女儿漂亮成绩好,除了丈夫有些不太让她满意,但年轻时候也是玉树临风的,那年嫁给他,不知道羡煞了多少旁人年轻女孩的心。

她那时极骄傲,经常炫耀,阮爸爸劝她收敛点,别太招人眼馋,可她不这么想,偏偏要拿出来,炫耀上每一圈里的每一个人。

她骄傲了十年,也渐渐生出了不满,她为这个家付出多少心血,从里到外哪个不是她打点的透透的?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滴滴的少女,到现在为了几毛钱的差价也要讨个便宜的普通妇女,表姐妈妈的转变就像是不可回厂的设置,只能这么走下去,输入了A就不能再选B,她是这么认为的,也是这么享受的,但是当有一天她回过头来,表姐妈妈无端地羡慕起阮妈妈来,有时觉得似乎是那么一回事,但有些时候也就觉得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好在哪里?

阮妈妈生了阮佲,却仍旧轻盈得像朵天上的云彩,好像没什么改变,但明明也是经受了厨房烟火的熏燎,也是十月怀胎,圆鼓鼓的肚子撑大了腰围,双腿浮肿,也是这么吃了吐吐了又强塞进去,她们两人的生活轨迹是一样的,踏上了绝大多数那个年代女人的命运。

她们也曾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还有一层亲戚的关系在里面,表姐妈妈要叫她一声嫂子。

羡慕与嫉妒是张双面胶,黏力很强,当阮妈妈还保持着未嫁时的状态,上一刻穿着沾满油点围裙,下一刻喷好了香水,挽着阮爸爸去听一场音乐会或者去看一场新上映从国外引进的电影。

对比瘦不下去的腰围,生出了赘肉一样的嫉妒,暗地里较劲,所幸阮佲从小到大都不如女儿的优秀,因此她很放心的让自己的女儿和阮佲玩在一块,漂亮的和丑的放在一起才会更显得夺目,同理聪明漂亮的和不那么聪明,普通的放在一起,才更是没有负担的骄傲与满意。

表姐妈妈乐此不疲和自己较劲,和女儿较劲,和丈夫较劲,和嫂子较劲,魔怔了,魔怔了的后果就是变成她小时候奶声奶气指着菜市场癫狂暴怒的女人那样。

——那个阿姨好恐怖啊,是不是就是妈妈说的泼妇?

哥哥遮住妹妹的嘴,嘘了一声,别说话,小心打你。

妹妹乖巧地点头,小声对哥哥说我们快点走,我才不要变成那样的大人。

正如阮佲那一句你是不是有病,她若不是有病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可是她被拽着走时,丈夫的嫌弃失望,更是一把油火,将奶声奶气的小女孩彻底烧死了。

她抛下一句狠话,对探头探脑的街坊都骂了一声。

我有什么好丢脸的!

你简直不可理喻!

我看是你没良心!

她单方面的胜利,除了一阵短暂麻痹的高兴,接下来就是好长时期的憋闷,衰弱,甚至会有想哭的冲动。

但是她到底如何,她的心思,在一瞬间有没有后悔过真的是只有她这个生命体才知道的事。

阮佲闷头回了房,他推了一把表姐妈妈,也是他的姑姑。头重脚轻,关闻鸠进来伸进汗衫里,后背都发了虚汗,底下的身躯在发抖,见男人进来,阮佲埋住了自己脸。

关闻鸠知道他需要一些时间缓过来,实际上刚才的事真的是一瞬间发生,谁也想不到走向成了这样,连阮妈妈也是反应不过来。

大概是不欢而散的结局。

关闻鸠也没料到,他只好坐在阮佲的小床边,感受手底下微微颤抖的躯体。

“睡一觉,你在出汗。”

阮佲没理人,过会关闻鸠将兔子和狗子都塞到了阮佲床上,低头说:“如果这样让你好一点。”

阮佲翻了个身,望着男人许久不说话,关闻鸠是感觉到这孩子是要和他说什么,但最终阮佲选择抿了抿嘴,仍旧和以前那样不说了。

关闻鸠搓着他的手,想再等等,无所谓,不说也没关系,他有很好的耐心,因此哪怕有那么一瞬是忍不住的,他也忍住了,再没什么比暖暖小孩冰冷的手更重要的了。

阮佲看着自己手包裹在对方的大手里,他觉得互相握着手是一种亲密的表示,他心里涌上愧疚,但又悄悄松了一口气。

“我想抱着你睡。”

“什么?”

阮佲提高音量重复了一遍。

关闻鸠笑着说好,说了一句小鹌鹑。

阮佲缩了一下,没像以往总要反驳几句,他觉得小鹌鹑好像意有所指,敛下眼,不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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