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1/2）

细雨终停，雷终是不曾落，云层淡去后，却显出天空之上仍是一片无光的黯淡。

日食大成一刻，从工具房内爆出连绵不绝的纯粹魔气，让在场所有常家半妖共鸣一般不由自主现出原身。

半身狐、半身蛇的常明瑾也被这魔气惊住，一时间动弹不得，但是转瞬之间，他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撒开四肢均被砸碎的邵士杰，疾步冲到了工具房门前。

刺痛皮肤的魔气忽而淡去，悲恸哀鸣升起来。

常明瑾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赵志德怀里抱着用外套包裹的婴孩，脚边是被割下的蛇头，身后的常明珠盖着布，但是盖不住刺目的红。

赵志德看到常明瑾，张了张嘴，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孩子出生了，母亲去世了。

“把那个孽种……给我。”

赵志德摇摇头，往后退了两步，“他……他已经……”

胡素妍上前来拦住常明瑾，“明瑾，你听我说，这个孩子我和你爷爷看过了，他现在……”

“给我！”

常明瑾挥开母亲，扑上前去抓住赵志德，赵志德身子一转将孩子护在怀里，肩头被常明瑾抓住，那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他肩胛捏碎。

“你这么做！谁也没救回来！不就全都没意义了！”

常明瑾的余光能够看到常明珠，她的脸被盖着，但是眼神似乎透过来看着他，祈求怜悯一般，忽地就让他泄了气。

赵志德感到常明瑾的手上撤了力，转过身来也把他抱在怀里，抵着他的额头， “明珠……在梦里，让我求你……别杀她的孩子，这个孩子的灵魂我看到了，他还在我手里……还在我手里喘气呢……”他知道常明瑾只是不会表达悲伤，只会把这个感情转化为愤怒，所以他想尽力让常明瑾了解，这个悲伤和愤怒的源头——常明珠的真实愿望是什么。

常明瑾低下头就能看到那个孩子，因为那颗蛇头，也因为早产，他又瘦又小，呼吸微弱得仿佛随时都要中断，被砍掉蛇头的脖子上，流着血也留着一片蛇鳞，他的命全凭这片鳞上附着的源力吊着，一旦挖除就会马上衰竭而死。

这样一个“弱小无辜”的孩子，他的母亲却是这样的死状。

常明瑾推开赵志德，他一眼都不想再看了。

屋外传来脚步声，常明瑾站起身来从房内退了出去，反手将门关得严严实实。

父亲和大伯等人带了邵士杰前来，他浑身所有妖魔异化之部都被拔除，连隐藏在四肢的蛇骨也被取出，已成了个瘫痪的废人。

“明瑾，明珠怎么样了？”

常明瑾直勾勾看着邵士杰，走过来将旁人推开老远，一掌抓在他头顶。

“孩子生了，明珠大出血，你愿不愿意，用你的命换她的命？”

邵士杰此时完全恢复了神智，当然也恢复了恐惧，“明……明瑾……我……我不是自愿的……我也是……我也是受害者……”邵士杰浑身剧痛，又是恐惧，颤抖个不停，“你听不见吗？你听不见……那个声音吗？它整日整夜在我耳边说话，说得我脑子要炸了……但是我听不懂……不知道它到底在说什么……我只是感觉我必须那么做……我也知道那样不对……但是……但是我控制不了自己……你真的听不见吗？你……你救救我……”

“你爱她吗？爱过吗？”

“我……我……”邵士杰想到了常明珠的面孔，心中泛起巨大的愧疚，他这一生没见过比他这个表妹更美的女人，从小到大就没有过……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感情慢慢开始变了，也不知道是怎么鼓起的勇气，也没想到竟然真的得到了回应，这一切都像是他的幻想，现在却说……表妹居然……但是他又很清晰地记得所有的事情。

以至于，他不想让常明珠说出那些龌龊的细节。

甚至，有点想让这个女人，闭上嘴。

“我对明珠……”

“你愿不愿意，用你的命，换她的命？”

“你饶了我……明瑾……你救救我……我也不想变成现在这样……”邵士杰的牙齿打着颤，常明瑾每问一句，捏在他头顶的手就重一分，死亡临近的恐惧几乎逼出他的眼泪，“我……我也是你哥哥啊……也是你亲人啊……你要用……你要用那个法术……我帮你……帮你找一个……”邵士杰惊觉自己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这样的话极为不妥，是绝不可能让常明瑾饶了他的，又马上改口，“孩……孩……孩子出生了，不能没有爸爸啊……你救救明珠……也救救我……就当是，可怜可怜那个孩子……”

工具房内，常默梅趴在窗户边，将屋外话语听得真切，也听得心碎。

明珠救不回来了，士杰只要说一句愿意，明瑾就会放了他，他只是想要这么一句话，想让明珠去的不那么遗憾。

可惜，明瑾要不出这句话，她也要不回自己这个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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