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红妆翩然（1/2）
蓝衣的少女不自觉地扇了扇长长的睫毛，那黑而卷的睫毛在白皙的皮肤上投下淡淡的花影一般的弧度，轻颤着，轻颤着，一度让抱着她的人欣喜万分——她可以醒过来了吗？然而，那怀中的伊人终究没有醒。她清秀的面容苍白如雪，毫无血色的唇角却犹自挂了一丝灿烂而安宁满足的笑容，往日里闪动着不同情绪和灵气的清澈眼眸如今轻轻地闭着，那一身华丽的衣衫被鲜血染得不成样子，胸口的伤口依然汩汩地流着鲜血，那声音在静谧诡异的气氛下听得人森然。然而背后的伤也不再流血，只是那血痕还是让人不由怜惜。
姬远望着怀中的人儿，眼眸中闪过一缕怜惜。他封住了潇潇后背伤口周围的穴道，止住了鲜血的流淌，但是她胸口的伤他是无论如何无计可施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楚寒奔了过来，白衣潇洒而风华绝代。他看着身受重伤的潇潇，一双眼眸中辗转过无数的情绪，有担忧，有怜惜，有悲伤，有愤怒，有自责。许许多多纷杂的情绪如交织着的网自那双美丽的眸子中穿梭过去，一闪即逝后只剩下满眸的幽黑，如同大海一般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寒冷得如同冰雪一般摄人。
月如有些吃惊地微微张开了嘴，白皙的手掌却及时挡住了即将溢出口去的低呼，杏目中满是担忧和愤怒。
逐星焦急地跑到潇潇身边，抬头看了一眼眼眸中寒如冰雪的楚寒，心下幽幽一惊，少主……她伸出手去，纤细的手指势如疾风地点在潇潇胸口那道久久未能康复的伤口周边的几个穴道上。鲜血缓缓减慢了流逝。逐星轻轻搭住潇潇的皓腕，眉头皱起……
她咬着嘴唇挣扎着要不要告诉大家实情，良久，还是摇着头毫不留情地打破了大家微弱的希望：“潇潇她胸前的刀伤一直没有好利落，昨夜一定是又复发了，但是她抹了些金疮药，如果今天没有再摔倒在地磕碰了伤口的话，是没事的。至于她后背上的伤……”
逐星顿了一下，有些无助地抬起头看着大家眼眸中的光芒缓缓暗淡，看着逍遥眼中满载的自责、月如眼中毫不掩饰的关怀、楚寒眼中看似毫不关心实则关心已极的莫名情绪、姬远眼里浓浓的怜惜。心中忽然有些厌恶自己，好似自己是潇潇的死神一般，毫不留情地宣告着她的伤势和痛苦……
终究，她还是沉声道：“剑圣前辈的掌风走阳刚一路，刚烈无比，但是潇潇胸口的刀伤却是带着极阴柔的力道，这两股力道互不相容地纠缠着，以至于让她一直虚弱的身体无法支持。加上她最近心情不好，这次受伤更难痊愈。一定，一定要找到‘回魂灵芝’才行啊……否则，否则潇潇恐怕连活过明日都难……”
那场阴冷的雨中，黄衣的少女樱口开开合合地说了许多，然后在满天缠绵的雨丝里毫不犹豫地向山下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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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坚实的怀抱如此温暖，让我不禁深深地依恋着，想要就这么蜷缩在他怀抱中看着黑似墨云的长发变得银如白霜，看着时光如指间沙一般流淌过去直到天荒地老。那温暖的怀抱中再也没有寒夜一般的冰冷和黑暗，在他身边一切都是温和如夏日的。没有忧愁，也没有不适，如沐春风。那修长温暖的双手上传来温度让我的心空明一片，暖如夏阳般骄骄……
身上两阵剧痛传来，一阵火辣如烧灼，一阵冰冷如雪蚀，那两阵疼痛交错着占据了我柔弱的心，天人交战般，冰火煎熬。或许是因为水火不容吧，那两阵疼痛似乎是在相互排斥，难以忍受的挣扎与无力充斥着我心力交瘁的身体。
忍不住咬住了嘴唇，那毫无血色的唇在一瞬间被咬破了，浓重的血腥味流入口中，我可以想象到我一片殷红的唇。剧痛伴着鲜血充斥着我的嘴唇，然而那微不足道的痛始终无法消解内心的水火相争，哪怕是一点点都无法消解。
我努力睁开了眼睛。看到的，是一个青色的怀抱，那种温暖让我为之沉沦迷陷。抱着我的姬远似乎察觉到了我微弱的动作，一直行走着的他微微低下头来看着我，温和的眼眸中满载了欣喜。
“姬……大哥……我……痛……”我挣扎着想要抵抗内心痛苦而狰狞的挣扎与疼痛，然而那种刻骨铭心的疼竟然让我连说话都无法连贯，声音断断续续，如同一只垂死的夜莺还想要努力歌唱。
熟悉的黑暗再度袭击而来，我却无力再挣扎，好像一瞬间被人吸走了所有的力气，剩下的只是疲惫和无力，只能任由黑暗将我引向无穷无尽的痛苦和永不能超生的深渊……
其实，我真的很幸运——在繁复的无力与疲惫中，能够有那样一个心有灵犀的温暖的人相陪伴、相依靠，使我可以借助那温暖的力量从没有尽头的冰冷黑暗中挣脱出来，离开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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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的少年低叹一声，眼眸中满是怜惜、惋叹和自责，温柔得如同春天令人沉醉的风。忽而之间，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眼中冷光一闪。光芒冷清而侵着寒气，和那飘舞着的无边无际的细雨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那深秋的冷雨中仿佛有光，光中也仿佛有秋雨。
曾经的满目温柔在一瞬间消失殆尽，剩下的是浅浅的懊悔和自责，其中不时闪现出一份冷淡。然而只是转瞬之间，目光复又清澈温和。一如当初。
走在前面的逍遥不禁回头看了一眼潇潇和抱着她的姬远，一双灵动的巧目情绪复杂如纠缠不清的线：有担忧，有伤感，有关怀，有羡慕，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和向往。是的，在这一刻，他李逍遥终于不得不承认，他是多么羡慕潇潇能够那样沉醉于那份属于自己的温暖，不再过问任何事情，卸下自己肩上沉重无比的所有责任与义务，不问世事地就那样沉睡，沉睡，甚至可以睡到永久的尽头。
那曾经是他唾手可得的啊，而他却身在福中不知福地亲自伸手狠狠退开了那欢乐的幸福，一门心思地想要成为大侠，从而卷入了令人窒息的迷雾般的争端里。现在，那个漩涡才刚刚开始旋转，而他却已经没有志气地身心俱疲，想要远远地离开。离得远远的。
逍遥那曾经满是阳光笑容的帅气脸上闪过一抹苦涩和自嘲。
雨中，姬远身上早已被雨水侵蚀透了，那秋雨接连不断地打落在他身上，却丝毫不影响他对怀中人给予的温暖。那个披着华丽披风的少女贪恋着这份难得的安逸，唇角含着一抹空灵的笑意。
在京城郊外，一行人在意料之内地幸运地遇到了月如的“云姨”，来到了京城中辉煌华丽的尚书府。
姬远把怀里的少女放在床上。有些无力地低声说道：“大家在这里担心也不是办法，都回去休息吧，我留下来照顾她，帮她传送内息，至少……可以等到逐星姑娘寻药回来啊。”
看着大家点头退出房间后，他有些迷茫地调转目光望着窗外，陷入了沉思，目光悠远而迷离。窗外，枯木的树干孤单的横在天际，刺破了低矮的天幕，凄凉而萧瑟。
“……水……”床上的人儿轻声呼唤着，声音嘶哑而轻如呓语，如同羽毛一般飘忽，透着浓浓的无力与无助。
青衣的少年好似惊觉一般回过神来，拿起棉布轻轻沾着茶水擦拭在少女那如同枯萎了的花瓣一般的干涩唇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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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一束光芒如利剑一样斩断了那长长密密的“黑布”，带来一缕光明，刹那间光芒四迸，如水珠般跳跃着拼凑出一片光景来，明亮覆满了整个眸子，金色的秋日射出的光芒隔着薄薄的眼皮分毫不差地落入晶莹的瞳孔中。
我吃力地撑开眼皮，露出水晶般清澈的眼眸来。
一个青色的身影坐在床边，那双温和的眸子瞬也不瞬的看着我，在我睁开眼睛的刹那间流转过浓烈的欣喜。他温暖修长的手紧紧握住了我的，那暖和的清流温柔地冲进四肢百骸，说不尽的受用，心在瞬间满是光明和祥和，还有……阵阵的欢喜。
脑海中浮现出相似的回忆，我不禁自嘲地勾了勾嘴角，上次受伤也曾一度昏迷不醒，从那无法喘息的黑暗中挣脱出来后也是有一个人在为我传递着内息，同样的温暖，带给我的却是不一样的感受——毕竟，看到自己在意的人也能够像自己一样付出浓烈的感情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呵！
“醒了？”他淡淡的笑容印入眼帘。
我微微一笑正要开口说话，却是一阵晕眩，黑暗又轻轻袭来，眼前忽明忽暗，晕乎乎的无法清醒，什么感觉都没有了——除了那沉重的无力和疲惫，真的什么都无法感知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伴随着恐惧油然而生，我，这次不会真的重伤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吧？
姬远皱起舒展的剑眉，担忧地看着我，眼中是温柔的怜惜和疼爱：“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吧。”
我没说话，因为我无法开口，只得缓缓点了点头。
“你知道吗？你这个样子着实吓了我一大跳啊……”姬远摇着头喃喃，握着我的对手蓦然间紧了紧。无声的温暖阵阵袭来。
我心中一阵欢喜，展颜嫣然而笑。笑容清淡而绚烂。
他淡淡地笑着，那看似淡然实则绚烂的笑容里饱含了多少情绪呢？有怜惜，有温柔，有担忧，有温暖，还有一抹令人可以放心依靠的毅然决然。那目光缠绵而坚定，好似三生石上亘古不变的永恒誓言。
沉溺在姬远阳光般耀目的温暖之中，我全然不知道大家心中是怎样的担忧和焦虑，全然不知自己到底受了多重的伤，不知道我究竟还能不能再见到所有我眷恋的人，也不知道，那个黄衣的少女正在雨幕奔波着……只知道很久之后，我才迟钝地洞知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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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密密地雨幕中，黄衣的少女策马奔腾着，长发凌乱如蛇形地在雨中飞舞，那清秀脸上的坚定却丝毫没有动摇。
逐星骑在从扬州城中买来的快马上，狂奔着。贝齿轻轻咬住了早已被雨水打湿的嘴唇，低声地自言自语着，声音模糊低沉：“少主，对不起……我仗着你不知道峰上藏药的情况骗了你……原谅我……可是……我现在要怎么办呢？！”
释梦峰虽然万药具备，即使是再罕见的珍稀灵药也是有的，却独独没有“回魂灵芝”。所以，少主，这就是我没有让你去释梦峰取药的原因啊……
忽地，逐星眼中灵光一闪，仿佛有一道闪电在她眼中展开。她蓦然间调转马头向城内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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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的少年坐在枯干上，长长的衣摆如流水一般淌下来，纠缠着满是深刻痕迹的苍老树干，萧瑟间风华璀璨，却镶嵌着浓浓的落寞。他把头轻轻搁在蜷缩起来的右腿上，清癯俊美的容颜埋没在纷纷扬扬的白色里，没有人看得见他帅气的脸上是怎样的寂寞。那隐藏在白衣后的轻蹙的眉宇间是浅浅的惆怅，如雾气一般缥缈在那白皙的肌肤上，平日里淡漠深邃如海的一双黑眸里情绪复杂地纠缠着，无从分辨也分辨不出来。他乌黑的长发束在雪白的发带里，那发带随风飘舞着，好似被劲风撕裂了的白色绸缎在翩跹地舞动。雨丝打落在那漂浮的发丝和衣摆上，清凉浪漫。
逐星，我知道峰中是没有“回魂灵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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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被打开，有风从门外灌入，寒冷入骨。
雪白的身影站在满是秋风的门外，那宽大的袖袍被风吹得鼓了起来，发出猎猎的响声，浮动如云。但这一切都没有影响到他俊美脸庞上淡然的冷漠和脚步的沉稳轻灵。
“姬远。”他看着青衣的少年，叫着这个有些拗口的名字，那冷淡深邃的目光从我的脸上一扫而过，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抑或是眷恋，“你休息一下，我来。”
姬远看了看我，淡淡一笑，点头应道：“好。”那温柔舒展的眉宇间轻轻一颤，带出浓浓的疲惫和慵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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