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促膝长谈(1/2)
可儿站在门前,静静洞悉着房间内的一切,依旧滞留在半空中,半握着拳的手无力的垂落。从微微张开的缝隙间,那双清澈的眸子看到了那滴晶莹滑落的泪水。仿佛露珠一般,闪耀着初晨的光芒,沿着白皙的肌肤滚落,留下斑驳交错的痕迹,带着一丝一缕的心碎和荒凉。
凌公子……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城郊那位公子唤你作“潇潇”。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见了他之后就会这般反常。但我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啊,你为什么,会落泪呢……
清澈的眼眸中满是担忧,像是被微风搅乱的满池月光,耀目而灿烂,流淌着,闪烁着,如小溪的眸子,流露着如月光的神色,当真如宝石一般晶莹,如钻石一般夺目。
凌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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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轩……为什么会梦到你呢?似乎,你就在我身边,在不远处,注视着我,观察着我,像很多年以前一样,一眼将我的所想所思,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种融入在鲜血、镶嵌在骨髓的感觉,灵敏而睿智,从来没有错过的感知。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你,远在千百年后的未来啊,那个让我伤痕累累的时空,那个让掩埋了让我泪流满面的过去的地方。
很久,我很久没做过这样的梦境了,诡异而悠远,透着荒凉。梦境虽然温馨,没有铺天盖地蔓延开来的血迹,没有日日萦绕在耳边挥之不去的喧嚣,静谧而温暖,就像是回到了曾经的三口之家,曾经粗茶淡饭、温馨满满的家,可以依偎在父亲温暖的怀抱里,可以对温柔的母亲撒娇卖乖。可那场面,却让我感到了莫名的心惊,像是有人秘密的遏制住了我,以柔美作为武器,以柔克刚,让我的心一阵慌乱惧怕。不知所措。
起身,站在梳妆镜前望着铜镜中模糊的影像。
落满沧桑的眉宇,充斥着倦怠和疲惫的神色,举手投足之间是深沉的无奈和恐惧的无助。依旧清秀年轻的面容,却满脸泪痕乏累,再也没有了当初少年不谙人间事的空灵蓬勃。当时的自己,哪怕恨着一个人,却依旧对世界充满了向往和好奇。当时的自己,哪怕被人说成是一钱不值,却隐隐怀着一种倔强任性的想法,想要证明自己的重要性。而如今呢?心中无爱无恨,无欲无求,这恰恰是最可怕的。连证明自己的价值,都懒得证明了。似乎,求证,是一种负担和压力……
一个人,丧失了活着的信念和意义,便是行尸走肉,活着,也是一种死亡。
寒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转身走出房门。
那个瞬间的自己,恐怕是最脆弱的吧?想要找一个人来依靠,能够软语相慰,让我在倦怠时,在他怀中沉睡休憩,在心碎时,在他肩头痛哭流泪。想要停下来,歇一歇。航行了太久的帆船,是需要休息的,否则一味只懂得向前冲,总有一天不堪重负的帆,会破裂,缺乏休整的船,会在岩石间粉身碎骨。
这个道理,我懂。可是,时间在向前走,从来不会为任何一个人停留或改变。任由往昔多么灿烂绚丽,任由未来多么充满梦想,时间,只会让你看到现在,看到现在的无奈沉重,看到现在的无错徘徊,而非虚浮遥远的未来过去。它,从来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坐着时光机,回到过去,穿越未来。从,来,不,会。我,又能如何?渺小的我,是一辈子也找不到时光的罅隙的。
我,只能苦苦在现实中挣扎。
呵呵,我自嘲的拉拉嘴角,勾勒出一个苦涩的笑意。
我是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这么悲观消极的?
“凌,凌公子。”略带羞涩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温和如水的声音,关切担忧的语气,交织着走廊里的风,卷着缠绵的气息被送入耳中。心,蓦然一震。
当初的自己,年少而不谙世事,纯真而向往未来,也曾经带着这样的音调,用这样的语气,娇柔的唤着“姬大哥”吧?当初的自己,豆蔻年华,明明心动了,却不知道那份感情究竟叫做什么,彻彻底底明白的时候,已经晚了。自己,早已经陷入他的温柔缠绵而不可自拔。
明明知道,他和自己之间的时间隔着千余年,明明知道,他有一个不可能放下的青梅竹马。却早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心,依旧的动着情,依旧的痛着心。依旧的,盼望着他的情,依旧的,做着灰姑娘变成公主的美梦。
心中,虽然早已经清楚,自己,不会是他心里的唯一,却刻意的想要忽略这一点,把痛楚埋的深深的,单纯的盼望着他的垂怜。
云潇潇,你还真是傻呢。
到底,要怎样才能忘记他?
“可儿……”我微微低下头,淡淡看了可儿一眼,想要说些什么,“可儿”两个字刚一出口,便哽咽住了,什么都说不出来,说不下去。
似乎,天地都在我转身离开他的刹那间失去了光泽,万物失去了色彩,黑白相交的世间,冷漠无情的过客,交错飘零的命运,似乎都在一瞬间向我涌来,造成无法抵抗的压抑。
千言万语哽在喉间,却说不出一句。
“公子,你要不要……再休息一下?”关切的话语,似乎是我慌乱中唯一的安慰,满眸的黑暗被倏然点亮,而那微弱却耀目的光点便是眼前这个少女关切的言论。
“……不用了……对了……你家在哪里?”我努力撑起一丝微笑,摇摇头,迫使那蜂拥而至的无力感暂时离开。挺得笔直而略显得有些僵硬的身侧,白皙的手掌被暗自握紧,用尽最后一丝清醒。
稚嫩的手心传来尖锐的疼痛,有些长的指甲似乎被无尽的绝望控制着,深深的陷进肌肤,没有刺破血肉,却比割裂肌肤更加痛苦。那疼,伴着脑海里混乱而冰冷的回忆,填满我的心房。往日的伤痕,纷纷笼罩过来,如同黑暗的乌云,密布在天空,压迫着脆弱纤细的身体,无法负荷的痛。
悲的喜的,交缠。
疼的痛的,复杂。
漫天花雨中,他对我说,他会照顾我终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暖人阳光中,他对她说,他们要找一所安静的小屋子,隐居在里面,再也不过问江湖之事。
心,蓦然的,就疼了。很是尖锐的那种,让人无可躲避。
“家?我没有家……真的……没有……”可儿唇角勾勒出一个落寞的浅笑,有些诡异的神色,有些僵硬的唇角,那双眸子忽闪忽闪的,躲避着什么,也隐藏着什么。仿佛含着冰雪的水滴,想要隐藏住那些神秘的情绪,却怎么也无法遮掩,只能无奈的任由它暴露在热烈的阳光下,被人一览无余。
曾经,很久之前的我,在凌轩面前也曾有过这样的慌乱无措。想要掩盖却又无能为力的脆弱和无助,仿佛心中所想、脑中所忆都被人捉摸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再也没有了一丝一毫的隐蔽。只能任由那个有着鹰隼一般的敏锐洞察力的男生,把自己看作透明人。
记得,那个时候,站在学校门口,一身校服的我不知所措的看着他,茫然无措间,是无法言喻的痛。脑海中冰冷的让人窒息的回忆如潮水一般一波波涌来,将我淹没。冰冷的水浸没着我的肌肤,一寸寸,冻结成冰,寒冷,刻骨,钻心。往日的种种如同黑暗而压抑的乌云,笼罩在头顶上,呼吸急促,心跳加快,无法喘息。明明艳阳高照,却让我打了一个又一个寒战。
“怎么,见到我很吃惊吧?”轻佻的语调,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蔑视,好像志在必得的猎人正在无情的玩弄着被他掌控在手掌中的猎物,以此为乐。
“……是……你怎么在这里?”我无力的回答着,声音沙哑虚弱。填满了惧怕和无奈。想要逃避,却无处可躲。
“我也要上中学了啊。这里,可是全市最好的学校。”凌轩斜靠在校门边,唇角勾勒出一个满是邪气的笑容,如雾,如沙,纷飞而热烈,却似乎隐隐蕴含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疏离,“你说呢,潇潇?”
“……不要再扰乱我的生活了……你,我,我们本无瓜葛的……你又何必如此折磨我?”我紧锁眉头,一下下的摇着头,仿佛要把这种被人掌控的无奈甩脱,重新,博得自由。
“我们,怎么会没有瓜葛呢?我们的瓜葛大了去了。我要你把欠我的,都还回来。一点都不能少。”妖冶的笑容自他的唇边流淌开来,如邪气的罂粟花的香气,弥漫在俊美而充满稚气的脸颊上,形成让人不可拒绝的漩涡。
他说,“我要你把欠我的,都还回来。一点都不能少。”声音冰冷,却狠毒,如同地狱中无情宣判的判官,一字一顿,似是从唇齿间磨出。
“我要你把欠我的,都还回来。一点都不能少。”……
“我要你把欠我的,都还回来。一点都不能少。”……
字字句句,似乎到现在,都萦绕在耳边。黑暗,如潮水,纷纷涌来,痛苦追加痛苦的雪上加霜……
“那好,可儿…你不说…我也不逼你。我要离开几天……这几日,你就呆在客栈里,哪儿也别去……”我无力的扶了扶额头,微瞌上双眸,低声交待她,再也没有了往日强撑着的淡定,声音、神色,都被疲惫所充斥着。
自从见到了姬远,往日里被我尘封的记忆似乎都重新鲜活了起来,那有些陈旧的过往都挣脱了蜘蛛网和尘土的束缚,重新被着色,一遍遍的在我眼前重新放映,像是乐此不疲的放映机,直到我献鲜血淋漓才肯罢休。
回忆这东西,越是想要压制,越是想要忘记,它便反扑的越厉害。
而有些过往,是一辈子,都忘不掉的。
哪怕,想要让它在不被人碰触的情况下在心中溃烂,都只是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
——————
我抱膝坐在湖边。有阵阵柔和的微风搅动我的发丝,顽皮的青丝骚动着肌肤,痒痒的,却有些冷凝的沉重。
一如既往的美景,只是看风景的人,我,却早已不是一如既往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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