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2）

汪直本想带着纪秋韵逃出去，可看到外面混乱的情况，心知贸然出去很有可能成为刀下亡魂，倒不如藏在纪府里，还有一线生机。

他二人藏身在一处偏僻的堆放杂物的废弃屋子里，这里距离着火的地方很远，火势不会蔓延过来。

“汪直，外面怎么了？我好害怕。”纪秋韵恐惧的抽泣着问道。

汪直捏了捏纪秋韵的手，安慰她道：“别怕！只是有强盗来了，很快就会有人把他们赶走了，到时候一定会有人来找我们的，一定会！”也不知是在安慰纪秋韵，还是在安慰自己，汪直自己心里也捏了把汗。

早春的风还是刺骨的冷，两个孩子在这座破旧的屋子里冻得瑟瑟发抖，只得抱在一起互相取暖。等待着这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暴乱。

他们不知道在这里呆了多久，只觉得出去的时候，整个人都冻僵了，面色青白，手指红肿胀痛，脚腕子早已没了直觉。他们没有等来救援……

叛军来了，汪直一看到那熟悉的野蛮打扮，隐藏在心底的恐惧缓缓涌现出来，整个人瑟瑟发抖，不止是气的，恼的，还是冻的。他和纪秋韵被带到了正厅，此处，纪家众人早已被圈在此处，女眷们的戚戚悲悲的哭声吵的人耳朵生疼，汪直搂着被吓得瑟瑟发抖的纪秋韵缩在角落里，只见一人走了进来，看他的装扮，大概是叛军中地位较高的一位，他见这堂中乱哄哄的，直接大喝一声，吓得女眷们不敢再嚎，哭声硬被堵在喉咙口，哭也不敢哭，嚎也不敢嚎，涨得脸通红一片。那人直直走向纪方正纪大人跟前，纪大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正眼也不瞧他，读书人之清高自傲尽显无疑。那人也丝毫不恼，恭恭敬敬的行礼，称有要事需与纪大人单独商议，汪直本来正在不起眼儿的角落里竖着耳朵偷听，没想到他们要出去商量，不免有些失望，继续低着头一副胆小瑟缩的模样。那人请了纪方正，环顾一周，没发现什么异样，便又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傍晚时分，外面火烧一般的通红一片，映在白色的窗纱上，饱食了鲜血一般凄艳瑰丽。

一屋子的女眷幼童皆手无缚鸡之力，除了哭别无他法，外面看守的士兵个个凶神恶煞，两个没分寸的妾侍本想从窗户逃走，不想被发现，直接捅死了一个，另一个也生生吓成了痴傻儿。天边抹去了最后一丝光亮，夜晚降临，纪大人在天刚擦黑的时候就被送了回来，与其说送，不如说是被提溜回来，也不知那人跟他说了什么，竟把他吓得手脚发软，走路无力，整个人颤颤巍巍，抖成八十岁老太太了。

别看着这纪大人为人忠厚，可实际上却是个耳根子极软，极没有主见的人，平日里装得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实则胆小怕事，墙头草一根，随风摇摆。

过了一夜，这天一大早，纪大人熬了一夜没睡，思来想去，头发都快愁白了，胡子也捻断了好几根，还是决定——识时务者为俊杰，此时不倒，更待何时。于是就光荣荣的成为了叛军中的一员。

叛军虽然声势浩大，可到底只是各处的散兵游勇，上次叛乱斩杀了他们的头目，这次不过是一小股残余势力不甘示弱，东拼西凑，勉强起兵，本身内部就问题重重，这些人里有的只是想借机捞一把，还有的顺势而为的墙头草，真正有抱负的没几个，如此怎能长久？

朝廷前来镇压的军队一来，叛军便如同鸟兽散去，七零八落，一塌糊涂。

纪氏一家也未能幸免，纪大人听说叛军败了，整个人抖成筛糠一半，才年过半百，一夜间竟愁白了头，第二天下人去他房里，他经受不住一根腰带悬梁自尽了，令人唏嘘。这正主虽已畏罪自杀，他的家人却是活罪难逃，流放的流放，被俘进宫的进宫。

纪秋韵虽然年纪尚小，可一张美人脸是怎么也藏不住的，轮廓间可以见得将来定会出落的楚楚动人，当即就被决定送入宫中。汪直就没有这么幸运了，纪大人没有儿女，于是收了汪直为义子，父罪子偿，父亲既已畏罪自杀，儿子绝不能放过，也被押往京师，送入宫廷。这二人此刻灰头土脸，卑微如尘土，熟料将来竟会对这个王朝带来不可磨灭的影响，此为后话，暂且按下不提。

贺县到顺天府路途遥远，那些美貌女子还能乘车，男子俘虏前进就全凭两只脚，汪直受此无妄之灾已是倒霉至极了，小小年纪，餐风饮露，走不动了就是一顿毒打，几天下来，身上早已伤痕累累。顶着毒辣的日头，两片嘴唇干的粘在一起，一张就是满口的铁锈味，汪直捧着一个黑乎乎的干硬馍馍，正要往嘴里塞，旁边一个大汉猛地扑过来，汪直被冲倒在地上，忍不住咳了几声，那大汉一把夺过汪直手中的馍馍，就要往嘴里塞，旁边几人见状，也扑上去，几人缠打在一起，饥饿让这些人打红了眼，为了一块馍馍，争得头破血流不在话下。旁边看守的士兵见他们扭打在一起，也不上去阻拦，反倒在一旁看起了热闹，时不时地吆喝两句，其他人见他们如此，也纷纷争夺起食物，场面一度混乱不堪，汪直呆呆的站在一旁，失了魂魄一般，不争不抢，空洞洞的眼神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这时，有人大喝一声：“都住手！”犹如平地一声惊雷，震得众人纷纷停下动作，望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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