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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夏天，是满冰柜的碳酸饮料和无止境控诉烈日的蝉鸣。尤其是青春期的夏天，那些烂漫的色彩与温度在记忆的尽头化作永无宁日的喧嚣与热浪，在满头大汗中满溢着活力四射。

对梁寻来说，夏天意味着所有好与不好的事情，比如死亡、离别与新的际遇。

直到中考结束，他也没有将心里的那点悸动宣之于口。不是对早恋有太多顾虑，也不是担心得不到回应，他只是没有想要不顾一切告诉她的渴望和无论如何也想让对方知道的心情。这种程度的喜欢有些浅薄了。只是，无论是感情的宣泄口也好，或者是些其他的什么情绪叠加，当他站在毕业典礼上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发言的时候，内心第一次对“离别”感到怅然若失，而又无能为力。

他一边发着言一边用目光在台下乌泱泱的人群里逡巡着，一张张或陌生或熟悉的面孔，大部分都是同届的毕业生和家长。他很快就看见了养父母，短暂的视线交错后不出意外地得到了一点赞许的微笑。这样很好，不再奢求一些东西后，梁寻已经非常容易满足。

他看见了陈萧。她坐在自己的母亲身边，正低着头安慰莫名开始小声哭闹的妹妹。梁寻希望她能抬起头来，却又不知道用何种眼神与她对视，只好匆匆移开目光。

然而，他漫不经心瞥过礼堂角落的下一秒，瞳孔却有点不敢置信般地微微睁大了——梁夜正穿着校服站在那里。他的脸色微红，像是刚跑完步没多久的样子，那对漆黑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在得到了回视后，立即用口型叫了一声，“哥。”

心底漫上突如其来无边无际的温柔，他微微卡了一下壳，忍不住弯起嘴角。

梁寻不敢发誓，他对这个弟弟从来没有过哪怕一点点羡慕甚至嫉妒的情绪。在真相明晰后，他常常唾弃这哪怕只是细微的负面想法，并心存愧疚，想加倍对梁夜好，就好像这个尚且年幼的弟弟对发生过的一切毫不知情。但是梁夜长大了， 已经拥有许多自己的想法，不能也不愿意再让他人揣测，曾经无忧无虑的小时候也再回不去。他一度为此惶惑不安，但此时此刻，他如释重负般明白，梁夜将永远是那个会在他怀里撒娇的小孩子，他们将永远是最亲密的兄弟。

在掌声中完成毕业致辞，梁寻快步走下台，径直来到弟弟的身边。

梁夜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校服衬衫也浸湿了大片，却只无知无觉似地盯着哥哥。梁寻咽下了那句“你怎么来了，等下不是还有课吗”，从裤袋里拿出纸巾递给他，说：“哥很高兴你能来。”

梁夜因为剧烈运动而稍显急促的呼吸错了一瞬，很快，他收起了那副眼巴巴的表情，有些别扭地说：“正好体育课，顺便来看下而已。”

梁寻在心里闷笑，迎着弟弟惊讶的目光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虽然不忍心赶弟弟走，但养父母已经注意到了这边，他只好侧身挡住梁夜，有些无奈地说：“我们还要拍毕业照，时间会很长的。就算是体育课，逃课也不太好。”

梁夜皱了皱眉头，似乎是不太情愿，梁寻只好凑近了低声说道：“一会儿爸妈看见你了。”

两人一起从后门偷偷溜出礼堂，室外阳光炙热，他在烈日下不太适应地眯起眼睛，正要转过头看向梁夜，就听见他轻声说：“哥，毕业快乐。”

他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反应，梁夜就一溜烟地往教学楼方向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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