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2）

2014年，N城。

李清远桌角的日历刚翻过七月份没几天，天气就热得让人有些坐不住了。太阳一改梅雨季节的萎靡不振，火烧般炙烤着大地。即使已经远离了城市的热量中心，位于城郊的一中仍难抵抗热浪的侵袭。

一中不是N城严格意义上最好的中学，但也是本地数一数二的名校。它的初中部和高中部之间只隔了一个操场，为了保证生源质量，一中每年都会根据平时成绩和一次专项考试，从应届初三毕业生中选拔出一个班的学生，不用参加中考，直接保送直升入本部高中。

所有的招生工作在寒假结束前就已经全部完成了。也就是说，初三的第二个学期，当其他同学还在题海中奋战准备中考，直升班已经来到了高中部，提前学习高一的知识。

相比别人，他们不仅没有升学的压力，还能比别人提前走一步，实在是轻松了不少。

李清远忿忿地心说，这哪里是笨鸟先飞，明明就是聪明的鸟越飞越快嘛。

然而这样想的李清远并不是什么苦大仇深的中考考生。他心里还为广大考生打抱不平，可人却坐在直升班教室里，翘着二郎腿，手里是一本问前面同学借的《挪威的森林》，连人带椅舒服地向后仰着，靠着后面同学的桌子，随意地翻动着书页，活脱脱一幅让人羡慕嫉妒恨的场面。

中考结束至今已有小半月之久，他们班这学期的课程也已经到了末尾。虽然只是些过渡性质的衔接课程，但代班主任也紧锣密鼓地在白天里安排了期末考试。

一切都已尘埃落定，等明天早上布置完作业之后，美好的暑假生活就开始了。

傍晚时分，热度已收敛了些许，不再像白天般灼人。教室天花板上，四个风扇超负荷地高速运作，送出阵阵凉风，李清远的座位靠后，几乎感受不到风扇的垂怜，只有窗外偶尔的清风吹过，才有点凉意。不过他静静地翻着书，心定了，倒也不觉得坐立不安。

离第一节自习下课还有好久。李清远环顾了一圈教室，黑压压的一片人，都在埋头认真学习。讲台上一个纪律委员都没有，教室里却安静得落针可闻。

学霸真恐怖，李清远咂咂嘴。

不过他也不是第一次领教这个班自律到可怕的学风。记得寒假过完后第一天报到时，大家虽然都有些面熟，但毕竟不是同班，有些矜持羞涩不爱说话。这能理解，但让李清远万万没想到的是，那天晚自修，全班安静了整整三个半小时。

整个教室只能听见笔尖和纸张摩擦的沙沙声，没有人在上课时间说过一句话，让早已习惯了喧哗的晚自习环境的李清远毕生难忘。

习惯了最多只能保持一节课的安静，李清远突然被放到一个高度自律而且被学霸包围的环境之中，惊叹之余，他也逐渐端正起对学习的态度。然而今天下午已经考完了这学期最后一门期末考试，李清远实在是不太理解，他周围这帮人为什么学习起来像磕了药一样要命的兴奋。

李清远轻轻叹了口气，把书放到桌上。这书他以前看过，重温了一半，有点不太想看了，便从书包里拿出水杯，打算出门灌瓶水，顺便逃离这个学习氛围国语浓厚之地。

他走出教室，沿着走廊来到男厕所门口的直饮水机钱，接了一瓶温水，喝了几口。正转身想回去，李清远突然改变了方向，向走廊另一侧河边的林地走去。

直升班晚上自修课纪律实在太好，平时没什么老师来巡逻，偶尔溜出去一会没什么事。他们教室位于一楼，隔着一条水泥路，便正对着学校的绿化带。

李清远很喜欢这里，常常一个人来这逛逛。倒也不做什么，就只是一个人独自处于广阔的天地之下，哪怕只是欣赏片刻自然的美景，也是无比舒适惬意的。

青春期少年少女的烦恼实在是太过单纯。一场考试，一次恋爱，便可以掌握一个十五六岁少年人全部的情绪。还好李清远一个烦恼也没有。他在这个班里成绩中游荡荡，没有什么过于远大的野心抱负，也未曾有什么旖旎的绮思。再加上长假将至，李清远都快兴奋得跳起来了。

他沿着青石板小路，穿过被紫藤萝缠绕得密密实实的花架来到江边，眺望远方林立的高楼。夕阳已经看不见了，只有淡淡的橙色的余晖，映红了小半块天空，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之上。远方的暮色氤氲着浅淡的灰蓝色，正温柔地笼罩着万物。

李清远盯着那江水里明明灭灭的起伏的光点，在这本该明快的心情里，突然涌起了一丝不知名的怅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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