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1/2)
万灼华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她吃过一次亏,心里就会有个底。知道在这重重深宫之中,她该怎么生存下去。
万灼华也是个很骄傲的女人。她出身名门,又深得圣宠。她从家中到宫里,向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硬生生地被一介太医给劫走了人,这便是将她堂堂贵妃的脸面丢进泥里踩。她惹不起国师,但绝不能什么都不做。
身居高位,稍露出一点把柄,那就要被人从神坛上拖下来耻笑。这是万灼华绝对不能允许的事。
暖玉轩的下人乌压压地跪了一地,没有人敢抬起头来,生怕贵妃娘娘手里的下一个瓷盏便是砸在自己脸上。
宫里人命如草芥,更何况是暖宇轩里的奴才。林林总总算下来,贵妃娘娘这几年里,除了几个心腹,旁的下人死的死赶的赶,早换了好几波。
她实在是有些烦躁,挥退了一旁服侍的李公公,自己揉着太阳穴。
这几年她仗着皇帝的独宠,在后宫之中说一不二,很少有什么女人能够在初次侍寝之后活过第二天。便是侥幸留下的那些,那也是空有位份,打骂毒杀皆是随她的意。
偏她又有一个手握兵权的父亲,视独女为掌上明珠,在前朝给她撑着腰。她心思果决,处事雷厉风行,竟也依附着这靠山竖立了三分威信。
就差一个名正言顺的皇后之位。
可就在这种时候,国师为了个御医,跑出来横插一脚。一天之内,她万般心思皆付诸东流。群臣联名苦谏——这样一个劣迹斑斑的女人,可以是宠妃,但绝不能为后。
她绝不能成为本朝史册上的污点,让后世看了笑话。
她执掌凤印,管理后宫,但她永远都不能入主正宫,她永远都只能是个妾。就算是死了,她也不能和皇帝合葬。
思及此处,万贵妃几乎是咬碎一口银牙。她尖叫一声,长袖狠狠甩开了小桌上的瓷具。
骨瓷茶壶碎在了一个宫女身边。她下意识地往一旁躲了躲,没沾上那些飞溅的碎瓷片。
万贵妃一眼便看见她的小动作,气得浑身发抖:“好哇,一个个都当本宫失了势是吧?在本宫面前跪着,也敢乱动?!”
小宫女垂着头,没敢回话,也没再动。她开始止不住地哆嗦。
万贵妃站起来,走过去,发现这小宫女当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剪了枝桃花作簪子,别有一分韵味。
她伸手抬起小宫女的下巴,愣了愣,随即又笑道:“这几日我暖玉轩还真是多见美人,怪热闹的。”
身前跪着的宫女确是生了一副好容貌,虽称不上天姿国色,却也清丽姣好,我见犹怜。
万贵妃俯身捡起一枚碎瓷片,在这张漂亮的脸蛋上画乌龟。宫女的身躯颤抖,却到底不敢挣扎。
万贵妃用的力气不小,鲜血流了那宫女满头满脸,附在眼睫上结成了血块。
画完乌龟的万贵妃心情总算是好了些,她作出了决定:“本宫要亲自去一趟紫霄宫,去备软轿。”
她回头又道:“你,也跟着本宫一起来。记得把脸上的血擦擦干,这么看着有些恶心。”
那国师再怎么神通广大,也到底不好干涉后宫之事。而皇后之位空置已久,她万灼华便是整个后宫的主子。
既然要去,她便借着这个不识好歹的奴才,好好恶心紫霄宫一次。
贵妃的仪仗浩浩荡荡行了一路,那宫女面上的血便跟着滴了一路。万贵妃几乎要把她的面皮都剜下来——伤口太深,血根本止不住。
她的步子愈发不稳,视线也被血液模糊,只能踉踉跄跄地勉强跟着,身后铺出一条细长艳丽的路来。随侍的队伍沿着这条路,规整地踩过去,踩出无数鲜红的鞋印子。
晟尹老远地便闻到一股子血腥味,皱着眉,站在高高的白玉阶上拦人:“跑来我紫霄宫里犯血忌,不太好吧?”
万贵妃倚在软轿里,娇滴滴地发话:“在宫里就叫你擦干脸上的血,怎么,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小宫女已是有些精神恍惚,闻言,便拿袖子狠狠抹过伤痕累累的脸。可是她把一双粉袖都染成了深红,脸上的血还是往下滴。有些沿着脖颈润湿了领口,有些滴在地上,形成一个小小的血洼。
她发上簪着的桃花倒还完好无损,比着满身暗红发黑的血,更显得娇俏美丽,独自盛放。
晟尹有些看不下去,忍不住插口道:“让巫医来给这宫女处理一下,万贵妃便先请移步宫内吧。”
万贵妃慵懒地倚在毛毯上,慢条斯理道:“无妨,本宫的下人,怎能因为这么些小事便劳动紫霄宫的巫医?”
她的笑意柔软又绝情,问道:“更何况,紫霄宫的巫医,现在该忙的是舒嫔和她肚子里的龙种,定是正分身乏术呢。”
“那便交给我。”苏江沂从宫内走出来,挑眉道:“舒嫔有巫医围着照顾,这会我倒是挺闲的。”
话音刚落,那宫女终于支持不住了一般,直直地倒下去。晟尹抬手,一束微弱的光稳稳托住她。守宫的巫女立时上前,将人带去偏房。
万贵妃冷声哼道:“国师与苏太医当真是慈悲为怀,医者仁心——连本宫的下人也要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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