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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吴霭在医院看见低垂着头，神情淡漠的石卿的时候，吃了一惊，心里微微一动。

石卿的大名，可以说传遍全校了。他以人缘好著称，就好像没有他不能笑的事情，没有他不能接的梗，每天混迹人群中，跟谁都嘻嘻哈哈，就好像烦恼永远不会前来打扰。

说实话，吴霭是有些嫉妒的，他本身就比较内向，加上成绩优秀，家境优渥，父亲是政委，母亲是律师，他自恃高人一等，根本不屑于与其他人打交道。高中生哪里懂得社会利害，他们觉得，你不想和我玩，那我就不冷脸贴热屁股了。

慢慢地，吴霭就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了。所以，当他今天看到孑然在医院的石卿的时候，蓦然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本来他过来给受了风寒的奶奶送完粥就可以静悄悄离开，鬼神使差地，他走去了石卿身前。

石卿闭着眼睛，嘴唇发白，微蹙眉头，左手固定打着点滴，右手捂着肚子。

是闹肚子了吧，他人缘这么好，没人和他上医院？

他开口打了个招呼：“嘿。”话出口就愣住了，石卿是风云人物，所以自己认识他，但自己呢，默默无闻，对他来说，就是个陌生人。

石卿睁开眼睛，虽然半耷拉着眼皮，漆黑的眼珠还是闪烁着星光，他看了下吴霭身上的校服，知道是校友，咧开嘴热情道：“嗨！你好啊！”

吴霭沉着脸，这家伙，对所有人都是那么热情的吗？他不累吗？碍于面子，他接道：“你好，我是11班的吴霭。”

“噢是你啊！”石卿一脸惊喜，似乎真的认识他那样，“你来医院做什么呢？”

装，是吴霭对他的第二印象。当然，第一印象是人缘好。

他草草回复几句，逃离现场。跟陌生人打交道，真的是浑身不自在。

本以为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没想到几天后在学校走廊遇见石卿，他一脸熟稔地挥了挥手：“你好啊吴霭。”

与他同行的同学和吴霭是同一副表情，一脸震惊，没想到这家伙，就这样当作和自己认识了。

吴霭点点头，当作回应。

那同学很快恢复正常表情，继续和石卿说着话：“当然不对啦，××是喜欢××啦，都表白了呢。”

八卦。这是吴霭对他的第三印象。

某天放学，吴霭上课打了个盹，没听清数学课一道几个题，焦头烂额地在放学后补救。他不可以掉队，他是老师重点培育对象，他要成为父母口中的骄傲，邻居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等他终于做完题目，夕阳已经落了一半。

反正家里又没有人，自己多晚回去都没关系。

他慢吞吞收拾东西，拖着脚步走出教室，路过13班的时候，瞥见后排一个消瘦的背影，正奋笔疾书。

是石卿。吴霭忽然心跳快了一拍。

他走过去，轻轻咳嗽了一声：“咳咳，石卿。”

石卿一下子跳了起来，惊恐地回头，看见是他，才拍着胸口如释重负道：“我的妈呀，我差点被你吓得空中劈叉了。”

吴霭：“……”

他脑补了一下这个动作，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轻笑：“傻子。”说完后破天荒地凑了过去，近到闻到了对方清新的洗发水的味道，“在干嘛呢，这么慌张？”

石卿也不遮遮掩掩，大大方方地把68分的数学试卷摊开，苦恼道：“唉，我的数学怎么这么烂呢？”

吴霭一惊，下意识问：“满分是150吗？”

石卿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吴霭惊觉失言，刚想说点什么补救，石卿已经开口了：“我明明转发了锦鲤了，为什么还是不及格啊。”

吴霭：“……”

他只是不喜交际，但并不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面对石卿，他却数次无语。

石卿话锋一转，道：“你怎么也这么晚？”

吴霭说：“有道题没听懂，下课琢磨了一下。”顿了顿补充道，“家里没人，不着急回家。”

石卿一把抓住他的手：“啊！那就刚刚好！大神来让我抱抱大腿吧。”

吴霭沉默了一下，坐了下来，稀里糊涂地开始计算着。

他转了圈笔，点了点一道题，盯着石卿问：“做这种题，老师说，最好排除法，一眼看上去，最想排除谁。”

石卿眨了眨眼睛：“首先……排除鲁迅。”

吴霭睁大眼睛，他们不是在做数学吗！

对方笑嘻嘻开口：“开玩笑开玩笑，平时上网说顺口了，嗯，B吧，我最讨厌装逼怪了。”

吴霭：“……”

他觉得，今天的脾气真算是从小到大最好的一次了，为什么他还不摔笔走人？

指针指向7，吴霭是那种专注起来就废寝忘食的人，当响起一阵古怪的声响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饿了。

石卿趴在桌子上一副缺氧的表情，听到响声，瞪着眼睛看向吴霭：“是你的胃放了个屁吗？”

吴霭：“……”

他忍无可忍，回嘴道：“是我的屁股饿了。”

刚说完，就后悔了。这不是他的风格。石卿哈哈大笑：“没想到你一副书呆子的样子，还挺有梗嘛！”

吴霭瞪了他一眼，抓起书包就走人，特地绕过他从前门走。

石卿看见吴霭脸色不好，手忙脚乱抓起试卷往包里塞，急匆匆赶了上去。

吴霭沉着脸，努力冷静下来。他觉得今天真是发挥了人生中所有交友的精力，要好好回家休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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