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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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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突之后,肖池甯有整整五天,真的失去了肖照山的音讯。后者分明没有去外地出差,却莫名迟迟不回家。

第一天下午,家门被敲响了,他兴冲冲地去开门,结果门口只站了一个戴着电瓶车头盔的快递小哥。

是肖照山给他买的滑板到了。

第二天,警方发来毛发检测结果。是阴性。他的吸|毒嫌疑算是被彻底洗清了。

但他没有很开心,在空无一人的家里睡了醒,醒了又睡,度过了和过往并无任何不同的浑浑噩噩的一天。

第三天,他去小区对面的菜市场点杀了一只母鸡,充满热情地炖了一大锅山药鸡汤。

当天晚上十一点,他把只喝了几口的整锅鸡汤用垃圾袋装好,扔进了楼下的垃圾桶。

第四天,他在楼上肖照山的画室呆了一下午,把他的楠木椅和画架踹翻在地,把他的画笔砸到墙上,把他的草稿从画簿上撕下来揉成一团,扔得满屋都是。

然后又用了一个通宵的时间将它们归位复原。

第五天早上八点,他在睡梦中接到了班主任询问他是否参加高考的电话。他没有回答,挂断电话睡足了十二个小时。

晚上他拿着新滑板出门刷街,不料发现了肖照山在这方面的好眼光。

时隔已久地和风在一起,他有些忘记了时间,直到凌晨筋疲力竭,灯光昏暗看不清前路,滑轮的声响在寂静的大街上显得毛骨悚然,他才想起自己还得回家。

小区里除了巡逻的保安,再没有别的住户走动,他拎着滑板进了楼,突然觉得自己也像个保安。守着两百平米空房间的保安。

他如此想着上了电梯。

然而当他站在家门口,还没掏出钥匙,他就听到家里传来了一个女人高亢的嗓音。

“你以前绝不会干涉我的工作!”

池凊出差回来了啊,肖池甯想。

他收起钥匙,上前一步,把额头靠在防盗门上,仔细去听她后面的话。

“二十年了,我们在一起这二十多年,没吵过架没红过脸,这几天你到底撞了什么邪?”

“我现在也没和你红脸,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你从来没在乎过我,没在乎过这个家。”

直到肖照山的声音出现的那一刻,门外的肖池甯才肯承认,自己其实很想念他。想念到即使他是和池凊同时回来的,他也觉得飘忽五天的心落回了实处。

“我不在乎你?不在乎这个家?”池凊似乎是气笑了,一重重地反问,“那我有像你一样把外人带回家来过夜么?有像你一样,不仅跟人上床,还跟人谈情说爱么?凭什么你玩你的男人,忙你的事业就叫‘为了这个家’,我忙我的事业就叫自私?肖照山,你能不能要点脸?”

“我们读大学那会儿你不就知道我是这样了,怎么,现在才觉得恶心?”肖照山的情绪听起来意外地平稳,“池凊,我希望你弄清楚,我不是在和你讨论该怎么找乐子,我是在和你讨论我们一起生活的可能。”

池凊难以置信:“肖照山,我们是夫妻,夫妻啊!夫妻间居然还得谈‘一起生活的可能’?!”

肖照山答说:“夫妻间为什么不能谈?肖池甯是我们的儿子,我们过去不也没和他一起生活?”

屋子里顿时陷入了沉默。

好几分钟后,在肖池甯等不耐烦之前,池凊终于再次开口,她问:“所以?你要和我离婚?”

肖照山说:“如果这样我们都能过得好的话。”

池凊讽笑道:“你别跟我说,你今天才幡然醒悟,这二十多年你过得并不好,我们其实不合适。”

肖照山停了半晌,平声道,“挺好的。只是我最近才发现,原来可以更好。”

肖池甯在门外高兴得差点来一段口哨。

“是谁?”池凊突然尖声逼问道,“你到底看上了谁?!”

“是谁,”肖照山把前几天曾被肖池甯质问过的问题重复给了池凊听,“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谁,把这个家变成了这样。”

“你在怪我?”

肖池甯耳边冷不丁响起一连串沉重的巨响,像是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什么东西被砸到了门上。

池凊发了疯一般,不顾形象地在深夜高声怒骂:“你他妈少颠倒黑白,把变心说得那么冠冕堂皇!肖照山,我不欠你的!”

“我什么时候说你欠我什么了?”肖照山似乎叹了口气,“如果非要这么算,我也不欠你什么。”

“你当初说拥有一家上市公司是你的梦想,我毫不犹豫就把稿费和拍卖的抽成统统拿给你去创业,从我妈那儿借了几十万供你周转,鼓励你放手去干;包括那年,你生完肖池甯去澳洲疗养,我刚从牢里出来,什么要紧事都还没来得及做,就先呆在家里照顾了他一年。”

肖照山坐过牢?肖池甯不禁诧异。

“池凊,我从没向你保证过什么,但起码这一点,我可以问心无愧地保证。”门里的肖照山继续道,“那就是,我曾经很想和你经营好这个家。”

池凊没再砸东西,而是嘲笑起他的“问心无愧”:“别人家的老婆天天担心自己老公不着家在外面乱搞的时候,我还在偷偷庆幸呢,以为我们选择的生活方式是对的,以为你不会像那些喜新厌旧、见异思迁的男人一样,吃了一两回香东西就嫌弃起自己家里的糟糠妻。是啊,肖照山,都是我的错,我合该当个全职主妇,在家洗衣做饭伺候你,合该把肖池甯打掉,免得捆住你要大展宏图的手脚,合该在你为了外面的赔钱货跟我闹离婚的时候,二话不说立刻拿出离婚协议书签字。”

肖照山始终平静的语气总算起了点波澜。

他不悦道:“你还是没明白问题出在哪儿。就算你没生肖池甯,没出去上班,我们依然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迟早的事。”

池凊又一次发起疯来。肖池甯听到了屋子里突然传来刺耳的玻璃破碎声。

她怒声问:“所以呢!你告诉我啊,问题到底出在哪儿?!你说啊!”

肖照山忍无可忍,直白道:“问题就在于!我们根本没那么恩爱!”

他尾音发颤,肖池甯完全可以想象到他眉头深锁、牙关紧咬的模样,仿佛就在眼前。

距离似乎变近了,肖照山轻声说着,一门之隔的他却听得愈发真切。

他听到肖照山说:“池凊,我们不要再假装相爱了。没必要,真的。”

话音刚落,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肖池甯从一时的怔愣中回过神来,连忙躲开,一抬头仍旧直直地撞进了肖照山冷冽的目光中。

“爸爸……”他尴尬地打了个招呼,目光却不自觉越过肖照山,看向了后方的池凊。

刚来北京的那段时间,他曾无数次想象过,池凊失去婚姻失去事业失去在乎的一切时会是什么表情。

他以为她会崩溃,会痛哭流涕,然后悔恨不已。然而现在,他失望地发现,池凊并不如她的声音所表现出来的那么惊怒和痛苦。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倒地的行李箱和屏幕摔得稀碎的手机旁,站在一片玻璃渣之中,笔直地望着肖照山的背影,胸膛不甘地起伏。

她端庄的卷发丝毫未乱,八公分高的漆皮高跟鞋纤尘不染,眼睛里还是有抹杀不去的神气,紧绷的嘴角挂满了打不倒的骄傲与自矜,肖池甯觉得没意思透了。

反倒是肖照山一身戾气。

“又去哪儿了?”他问。

肖池甯收回视线,提了提手里的滑板:“去试你给我买的新滑板去了。”

“滚回去洗澡睡觉。”肖照山经过他,按下电梯下行键,没有再回头看池凊一眼。

肖池甯转身问他:“你呢?你去哪儿?”

“你不用知道。”

肖照山毫不留恋地走了,这儿没人说话,楼道的声控灯自动熄灭,徒留玄关的幽光照亮形同陌路的两个至亲之人。

肖池甯看到电梯停在了负一层,便知肖照山是要去开车。他紧跟着按了下行,准备去追肖照山,门里的池凊却冷不丁叫住了他。

“肖池甯。”她凛声问,“你都听到了?”

肖池甯站在电梯门口,扭头淡淡地看向她,点头表示肯定。

于是池凊恨恨地说:“那你来告诉我,你爸最近爱上了谁。”

某一瞬间肖池甯很想挑衅地讲出真相:是我啊,就是我,你的亲生儿子。

可他转念想到前几天肖照山那副要置他于死地的样子,遂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无法否认,肖照山还是很在乎池凊,否则他不会屡次为了池凊大发雷霆。

“为什么问我,妈妈,”他没什么情绪地答,“我只是这个家里可有可无的人,我不知道。”

池凊冷笑:“因为找不到你,他大半夜的打电话来骂我,你和我说你是可有可无的人?小甯,他不是教过你要诚实,你忘了?”

肖池甯道:“他教他的,我活我的,我不是一直这样?”

池凊目光似剑:“你和你爸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自以为是。”

“太客气了,至少有妈妈你一半功劳。”肖池甯拉下脸,“更何况,我爸再自以为是,也不会将错就错欺骗自己还爱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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