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弔靈（1/2）

喬是被清晨穿透玻璃窗的陽光給照醒。

清晨的陽光並不刺眼，穿透雲層折射在昏暗室內的地板上面。

喬揉了揉眼睛，他很確信那透徹到會忽視存在的玻璃，竟然在陽光穿透下產生了深淺不一的陰影。

他伸手去摸那玻璃，在手指的觸感下他很確信自己感受到的光滑平面。於是他避開陽光照射的地方，俯下身去查看那些陰影。

不看還好，一看之下他發現這些陰影似乎是某種文字，大概光線照射的角度不對，所以糊成了一團讓人沒法清楚的分辨上面寫著什麼。

他就這麼趴著，等待著陽光移動到能清楚顯現這些字的位置。

這一等他就等到了中午，好在第三資料室一向沒什麼人來，圖書館員也不知道為什麼也不會主動開啟這層樓的照明。

當文字一點一滴清楚時，喬差點驚呼出來。

這是一塊『弔靈碑』，每個人名後面不但註記了他們最後的軍階，殉職時間和殉職原因及年齡。

喬連忙去確認其他窗戶玻璃是否也是一樣，果然整間第三資料室只要是能接受到陽光照射的玻璃折射後都有各式深淺不的陰影。不過大概是每塊玻璃所需要的照射光角度都不一樣，所以除了喬一開始發現那塊外，只有一塊能看到模糊的文字。

兩塊『弔靈碑』上的時間隔了很長，喬發現的那一塊最早的時間是星歷1695年，而另一塊卻是星歷3076年。

而上面記錄的死亡原因有些也很詭異，喬就看到好幾個人的死亡理由是自殺。照理來說，自殺並不屬於殉職的範圍，也不知道怎麼的被記錄在上面。

他打開了自己的光腦，將所看到的文字一個個敲進自己的記事本裡。這些文字都是透過光線折射才顯影的，沒法直接掃描輸入，所以喬只能退一步手動將這些記錄下來。

一直待到傍晚，喬又等到了兩塊『弔靈碑』上的文字。

其中一塊上面的時間是星歷3204年到3211年，短短的七年其中記載的名字比另外幾塊只多不少。

一塊一米五長的玻璃窗擠著了五百多個名字，他發現越是後面出現的名字年紀越小，而最後的兩百多人甚至和林平安差不多年紀。

其中他也看到了一個叫做林安的人。如果這人還活著正好和林平安同歲，他的那一行寫著：林安上尉，為了掩護同伴撤退，自願前去誘敵，失聯未歸，卒於星歷3209年十二月二十一日，死亡年齡二十歲。

他猛然想起第一次遇到林平安的時候，當時他是這麼說，『本名林安，出生於星歷3189年十二月二十一日……。』

想到這，喬冒出了一身冷汗，林平安是以什麼心態拿死去的同袍當作自己假身分？

恐怕當時林平安所說，那段記錄沒有地方比天同星更詳細。第三資料室真正重要的紀錄，並不是那些厚重、繁雜的資料冊，而是這些隱藏在玻璃窗上的『弔靈碑』。

他不由得對於這塊『弔靈碑』重視了起來，上面有些人他都在呂雨霖給的資料裡看過，包括最後一任火鳳軍團長。

他的死亡原因是這麼寫的：義所當為，毅然為之，不惜身殞。

喬其實看不太懂這句話，不過也懵懂的猜到，這句話的意思大概就是亞裔人種口中的『慷慨就義』。

林平安說，『火鳳軍團長叛變，向聯盟投誠，換取上位』，這恐怕是因為了當時的局勢給出的官方說法。

而相同的官方說法，這些『弔靈碑』裡到底藏了多少個？會這樣大費周章特意製造，絕對不會輕率地把不應當上去的名字給紀錄上去。

他在上面看到好幾個124小隊成員的名字，算一算一共六個。

喬記得呂雨霖說過當時小隊滿員的時候一共十二位成員，扣掉呂媽媽和當時背叛成員的隊長，有四個人不在這份『弔靈碑』上，其中包括了呂雨霖的爸爸──呂信秋。

呂雨霖一直堅信他的爸爸仍活著，呂媽媽則是避而不談，林平安則是說124隊在戰爭結束前就一個都不剩。

這是個盲點，一個都不剩並不代表全數陣亡。

『弔靈碑』上沒有名字，有兩種可能一種是背叛了帝國、背叛了軍團，另一種是人還活著，而且還有人能聯絡得上他們。

喬覺得後者的可能性遠遠大於前者，畢竟呂家一家人都好好地待在天同星，呂信秋沒有理由背叛。

想到這，喬興奮得想立刻衝去找呂雨霖，告訴他這件事情。

只可惜除了『弔靈碑』外，其他都只是喬的推論。冷靜下來的他，決定要找出整件事的始末再去告訴好友，而不是讓他懷抱希望，最後卻是空歡喜一場。

喬不認為林平安會做沒有目的的事，但他想不透的是為什麼找上他？

能把鳳凰這個能掌控星區通訊和個人定位的機甲給了他，還時不時在他面前刷存在感、透露一些讓人摸不著頭緒的訊息，甚至刻意卻不讓人能明顯發掘的把他帶入了高層軍官們的視線中。

如果就向卡馬克上將所說，林平安想收他為學生，這也太大費周章了。以他一個軍團長的身分想收什麼學生沒有？就算是自己打死不同意，身為中將的林平安有的是方法，在他不同意的狀況下把他編列到自己的名下。

這麼一直拐彎繞圈，林平安到底圖的是什麼？

還有鳳凰這樣的機甲，不太可能單單憑幾句話，就讓自己成為他的持有者。那時在指揮部裡，參謀長的話也讓他很介意。

他說：『報你在晉燁時候用的學號。』

這人應該是知道些什麼，雖然軍校的學號是在學生還沒有正式參軍時，擁有的臨時軍人身分，這點是所有正規軍官都知道的。但是一旦畢業，進入了正規軍團後，這個身分編號就會被註銷，那是什麼人、什麼時候把這支編號輸入鳳凰的？

喬認識了呂雨霖，知道了寒鴉軍團的前身，知道了124小隊，甚至是今天看到的『弔靈碑』。

這些的源頭都來自林平安，對方也很刻意引導自己去挖掘那些被埋藏的真相，他似乎很希望喬去深挖那些秘辛，既使那些事情可能會動搖他這個軍團長的位置。

這人到底是抱著什麼心態來引導他『看見』這些過去？

喬心裡有了一個大略的答案。

如果林平安當年的導師，就是當時宣布背叛的那位軍團長的話，那麼林平安想藉由他的手做的……大概就是翻案。

會叫他來第三資料室找答案，林平安不可能不知道『弔靈碑』的存在，更不可能不知道弔靈碑上刻著他殺死的導師的名字，最有可能這塊弔靈碑是他親自督製，因為只有他清楚當年那位軍團長是怎麼死的。

當最後一丁點光線消失後，喬也準備離開資料室，知道了窗戶玻璃的祕密後，現在的他一點都不想打開照明。

弔靈碑上的人是為國犧牲的英雄，為什麼要用要用這種不能被人輕易發現的手法來紀念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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