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星梦》（1/2）
1988年，夏。
《歌星梦》决赛之夜。
三号直播厅亮如白昼，舞台上“白云”尽散，顾千双和一众选手一字排开站在上面，她可以看到舞台前如阶梯般往上延伸的观众席，座无虚席，观者如山。
古老的颁奖音效响起，女主持人在宣布本次大赛的最终结果，听到名字的得奖选手走出队列，站在舞台中间接受观众的阵阵尖叫和喝彩。
“本年度，《歌星梦》荣获冠军的是——顾千双！”
最后，女主持人铿锵有力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千双！千双！”身旁的陈汉娜激动地拉着顾千双的手，像只兔子似地原地蹦跳。
顾千双从容地从后排出列，没有了“白云”掩盖的双腿笔直欣长，她在女主持人的搀扶下登上颁奖台阶的最顶端。
一个身穿白色衬衫的男人在礼仪小姐的陪同下走上台来，顾千双很快认出他是戴维——未来2019年里的乐坛巨星。
戴维一一为获奖人员颁奖，身形瘦削单薄，似乎风一吹便会飞走。这时的戴维装着朴素，如同一个初出茅庐的文弱青年。
顾千双弯身从他手上接过奖杯，戴维友好地和她握手。
“恭喜你，演出很棒。”戴维对她说。
顾千双微笑，朝他点头致谢，毕竟是五十岁重身回来的娱乐圈老阿姨，即使见到未来明星，她也能镇定自若地站着，保持优雅端庄的姿势，拿着奖杯，脸上是职业性的露齿笑容。
颁奖仪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个巨大的纸牌递到顾千双手中，顾千双看了看，纸牌上印着“现金6000元”几个大字。
只听见“啪”的一声巨响自头顶传来，舞台上空金色的彩球被拉开，舞台两边的礼炮也被拉响，一瞬之间，漫天的彩带和彩纸在空中飞扬。
颁奖现场，无数的镁光灯在舞台边缘闪烁，还有女主持人甜美的声音：“今天晚上的竞演可以用精彩绝伦来形容，各个选手都表现出色，赛事激烈，难分难解，但最后我们的千双，凭借扎实的唱功和超强的台风杀出重围，荣获本次大赛的冠军。今年才刚满18岁的她，也随即成为了《歌声梦》历届里年纪最小的冠军得者。今晚她除了获得6000元现金奖励，还将成为乐星娱乐集团有限公司旗下签约的艺人，乐星将为她量身打造专属的新星计划,让我们用掌声和欢呼声祝福她未来的演艺事业节节高升……”
欢呼和掌声不绝于耳，顾千双站在舞台的最高处，看着漫天的彩带出神。
在她死去的2019年，选秀比赛如野草般蔓延各大平台，复杂的规则和创意层出不穷。但在1988年，选秀比赛还未成熟，章程非常简单，没有网络投票，也没有二十进十，十进五，五进三的繁琐赛程。电视台通过海选挑出二十名选手，再通过直播的方式播出赛事实况，让评委现场打分，直接决出前三名。
《歌星梦》是顾千双少女时代最糟心的经历，她永远记得那日她被人误认为小三强行殴打，导致出场时来不及整理仪容。
一上台，她就听到了台下的嘘声。她紧张又慌乱，哽咽地开口唱到一半，有人把一瓶可口可乐扔上了台，喷洒而出的可乐弄湿了她的裙子。
场下有人扯着嗓子喊：“哪里来的疯子，快滚下台。”
她没能完整唱完一首歌，工作人员迫于安全原因，不得已把她护下台去。
巨大的耻辱让她自尊受挫，她躲在道具区里哭了很久，甚至没有去参与颁奖环节。
那次比赛成了她青涩时期的黑历史，以及长久的恶梦。
而今她重生回来，轻易就拿下了比赛冠军！
“汉娜，你相信，人可以从2019年重生回到1988年时候的自己？”顾千双问陈汉娜。
比赛结束后，顾千双换回牛仔裤和白衬衫从厕所里出来，就看到陈汉娜已经换了一身运动服，弯身在洗手盆旁卸妆。
“你是不是得奖得傻了？”陈汉娜说，把假睫毛撕下放进小盒子里，便挤出洗面奶洗脸。
顾千双看着镜中卸了妆以后的自己，吹弹可破的皮肤，满脸婴儿肥，素颜也是清新可人的，她换了个方式再次询问刚刚的问题：“如果我说，我是从2019年五十岁生日那天回来的，你相信吗？”
“不信。”陈汉娜说，她以为顾千双在开玩笑，转头看见顾千双一脸认真，也没有笑，很是诡异，“那你说说2019年的你是怎么样子的？”
“那个时候，我是一个演员。”顾千双垂下眼，淡淡地说。
陈汉娜搓着脸上泡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不住地点头，似乎确认这是一个笑话。
顾千双从镜子里平静地看着笑，她知道没有人会相信，1988年，连黄易的《寻秦记》都没有出版，她不知道怎么去解释“重生”、“穿越”等等有悖常理现象。
“不好意思，这个太好笑了。你要是能当演员……”陈汉娜说着又自顾自地笑了一阵，接着模仿顾千双“淡淡”的语气说道，“那我明天就能火了。”
“你确实会火。”顾千双点点头。
“那我明天会中彩票吗？”陈汉娜调侃道。
“我和你做了半辈子的闺蜜，你知道的，我很少开玩笑。”顾千双说。
“好好好，我和你做了半辈子的闺蜜，我今天也是头一次见你和别人打架。”
厕所里响起了冲水声，然后一个穿着暗黄色工作服的女生从里出来，洗手时还不时地看向顾千双，很是好奇。
等女生走了，顾千双觉得还是不要告诉陈汉娜真相，免得陈汉娜被她吓到。
“你真的相信吗？这当然是假的。”顾千双说完还故意干笑两声。
“顾千双，你今天真的很奇怪，昨天才和我说讨厌演戏，今天和我说你做了演员。”陈汉娜伸手不理会她，打开水龙头冲去脸上的泡泡，“要不是我比一般人聪明些，还真会被你给吓到。”
顾千双的视线落到陈汉娜丰满的胸部上，她还真想看一下陈汉娜的“胸大”，是不是真的“有脑”。
“讲真的，我出道了，开过演唱会，也当过评委，但是后来有了互联网、手机，唱片行业受到冲击，我的唱片也销滞……”前世的种种艰辛都历历在目，顾千双停顿了下，有苦说不清。
“你说什么网？什么鸡？”陈汉娜抬起头，关上水龙头，懵里懵懂。
1988年还没有出现互联网和手机，顾千双忍不住发笑，想象着陈汉娜很多年后回想这个对话，肯定会如梦初醒。她选择不作解释，继续耐心地对她说：“当时我欠了很多钱，房贷、车贷，还有我爸的赌债，我没有办法，只能转去当演员。”
“嗯。”陈汉娜闷哼回应，从背包里拿出干净的毛巾，轻轻把脸上的水擦干之后，好奇地问顾千双，“那你告诉我，五十岁的你是怎么回来的？为什么会是18岁的样子在我面前？”
“我在2019年就死了。”顾千双缓缓地说，神色平静，没有一点波澜，“醒来就是现在。”
陈汉娜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头，只见顾千双一脸认真。
“所以你现在身体里装载的是五十岁的老阿姨？”陈汉娜歪头，突然把手上的水甩到顾千双的脸上，恶作剧成功之后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顾千双觉得自己在讲一个鬼故事，而更诡异的是，陈汉娜居然没心没肺地笑了：“你不相信我？”
“我信……”陈汉娜收敛起笑，点头憋笑，但很快又笑出声来，“才怪！这个故事可以，写成小说或者拍成电影，肯定会大卖。”
顾千双发现陈汉娜只当她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如果换作是她，听到有人对她说这些，她也打死不会相信。
可是时间会给出答案。
谈话间，陈汉娜已经把浓妆卸得一干二净，弯身在收拾洗手盆上的用品。顾千双从镜子里看卸妆后的陈汉娜，和浓妆时的成熟不同，卸了妆的她虽然皮肤长了好些痘痘，但五官立体精致，皮肤白皙透亮，就像个瓷娃娃一样。
“现在外面没有太阳就不打防晒了。”陈汉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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