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猜之谊(1/2)
自打徐老先生入了宫,王免敏锐地发现李义的心情比此前好了很多,开始有笑脸了。尤其有时走到书房门口听徐老先生给李翀和秦衍讲课,听着听着会不由自主地嘴角上扬,好似回忆起什么似的站定很久。
福妃于是又得宠起来。李义白日里若是去听了一会徐先生的课,晚上就会召她,寝宫里也总会传出曲声。
但米蓉却没再干涉过。而顾蕙茞不但不管,每次李义召完福妃,她都会赏东西过去。而后宫里的另一人——尉迟容,有一次在秦衍至他宫里探访小李符时,问了他一句话,“你父亲从前是不是爱吹《燕相思》?”秦衍愣了会,而后还是诚实地回答他这个姨娘的问题,“是”。
尉迟容只是笑了笑,就什么也不说了。抱着李符轻轻晃着,哼起了这支曲子。
秦衍总觉得这个姨娘有些令人害怕。但只是出于孩子的直觉,自己也觉得毫无道理。
转眼间已过半年。
李义对秦衍和李翀的教育极是重视。除了徐先生这位是从民间请来的不拘礼法的启蒙师傅,李义仍是将数位翰林学士召入宫辅以正统皇子教学与伴读。
秦衍一开始学得饶有兴致,只是每逢翰林学士讲读《资治通鉴》,师傅总援例而问,“为君者当如何如何?”
这问题叫秦衍答不出,也没法答。他毕竟不是皇子。
这日李义小恙未朝,晨起后忽而起了些兴致,只披了件常服至上书房外散步,便听到了这师傅的惯常问话。
正在讲课的并非徐先生。李义平时也不在这个时间过来,王免见着李义听了两句就锁了眉头,不由心里打了个突。
原是正讲魏征直谏,说到为君者当“兼听为明。”
师傅问:“何为兼听?”
李翀答:“广开言路,下至寒门举子,上至六部重臣,皆可谏。”
师傅问:“既是广开言路,为君者如何论断谏言之真假优劣?何以辨忠奸?”
李翀打了个磕巴,问一个六岁孩子何以辨忠奸,也未免太过为难。
李义在外站定,隔着窗门偷听,此时淡淡笑了笑。
秦衍照例不答。他是李义明明白白说了要当皇子养的,不是伴读,也不是玩伴。但到底也不是姓李的。回答这种问题不合适。
李义待得秦衍沉默许久,知道他为难了,于是推门入内,对师傅道,“你这问题朕都得仔细思量。”
师傅忙要行礼,李义摆了摆手,“免了。”
师傅于是让开至一旁躬身站着,李义把李翀和秦衍叫至身侧,左右各立。
李翀显得有些拘谨,面色上又有些对刚刚自己表现欠佳被父皇撞上的懊恼。李义观察了他会儿,道,“你才六岁,答不出有何出奇?如此懊恼做什么?”
李翀一垂头,道,“项橐七岁教孔子,甘罗十二岁拜相。儿子还是天资不足,令父皇失望了。”
李义想了想自己六岁的时候在做什么,会说什么话,不由暗自叹了口气,心道这孩子不似自己,把他母亲的老成谨慎倒是学了个七七八八。这么想着,李义就有些怅然,本欲去抚摸李翀后脑勺的手掌停在半空。
秦衍偷瞄了一眼李义,然后朝李翀打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自己凑过去。
李翀:“……”
母后只教过要好好读书以得父皇认可,没教过怎么撒娇。不仅没教过,还在他偶尔无师自通的撒娇时立即制止,称男儿休得如此。
久而久之,孩童本性就被一层持重有度的面具盖得严严实实了。好处是李翀在下人们面前自有威严,人人都知小皇子贵重,哪怕是最受宠的宫奴婢也不敢在他面前说笑。坏处是,李翀横竖不像个孩子。
秦衍反之。在太后处被宠着,李义也甚是疼爱他,原来遭遇变故而沉稳的性子反倒活泼起来,有时许久不见李义,觉得想了,也敢自己跑去求见。碰上李义正在办公,他溜进去,李义把他抱在大腿上批奏章也是有的。次数多了,王免知道李义不会怪罪,也不拦着。
李翀很羡慕,但从不敢自己尝试。就像这会儿秦衍使劲朝自己打眼色,他明明看懂了,却还是死活挪不动自己的脑袋。
秦衍足下使了点力气,轻轻一跳,肩膀碰了碰李义僵住的手。
李义回了神,手掌落下来,温和地抚了抚李翀的脑袋,说,“这些父皇以后会教你。你不必这样着急。”
李翀受宠若惊地弓起一点背来,仿佛生怕自己的脑袋太硬,磕到父皇的手似的。李义的眉心轻轻一卷,又说,“不过你父皇,也不是个好皇帝。若是,也不会燕岭往北至今还在敌手,也不会……”话到此处,他停下了,看了眼秦衍,眼中带着很多意味,怜惜,还有内疚。
翰林院的师傅听到这句,出了一脑门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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