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2）

邻家嫂子敲门时，迟莘正昏昏沉沉醒来。双颊睡得扑红，慵懒娇憨。

她不常出门，上工除外。平日里便是托人送饭，赚得银元都是赠给了书局。家徒四壁，书内银元万把。

灭若应是餍足，开始对她早食挑三拣四：“就这两样？”

迟莘正舀着粘稠米粥。她胃口极小，一碗粥，一叠烧笋就足以应付。舌头又不矜贵，寻常食物亦能津津有味。

“迟莘还未见识过富贵呢，阿若少爷平日里是有摆满五六个菜肴么？”

她目光热烈殷切，好似对他生前博闻兴趣百倍。

灭若傲慢冷哼，只觉这个新寻的小女仆见识短浅。而偏偏无法抗拒她眼中慕意，耐下心同她分说。

“寻常早点需十六碗，佐食四冷四热，其中又分甜渍鲜糟，酱卤淖爆，主食中洋兼并，我母亲偏爱蜂蜜松饼，我喜鲜花椒蕊意面佐金枪鱼沙拉，父亲却钟意银丝饺，林林总总又有八数。这才只算平日。”

他等着小女仆震惊动容。迟莘讶了声，却不是冲着这些琳琅名目而去。

“迟莘每月才得约莫四十银元。”她满脸愁容，“听阿若少爷描述，一顿早食就抵迟莘每月薪酬。”

灭若见她蹙眉，不由心底舒畅。他头会儿做鬼，也未曾见识寻常人见鬼是如何反应。全凭着小女仆举动。如今她已担心养他这事，只当自己原本魅力惊人，哪怕就显现一张嘴，也要让她脸红心跳，不由自主。

“这有何可以担心？”他嘲道，“你这笨脑袋也不想想，少爷我现在是鬼魂，怎食得凡人菜肴？”

“鬼魂不用进食么？”

小女仆瞪着圆溜溜的眼睛，茫然无知。

灭若原要回答不用，转念一想，便改口：“我如今喜爱他物。”

“阿若少爷喜爱何物？”

他往四下逡巡，目光在螺钿上驻留。

“这款胭脂。”灭若信口开河，“你瞧我用它，已画出嘴唇。西洋匠人素爱做一整套，你将剩余买回来便是。我也好将这光秃秃脸上画满。”

“可迟莘未曾去过百货商店，螺钿也是太太所赠。”

“哼，一看便知。”灭若挑剔扫视她桌上化妆品，除那螺钿外几乎空无一物。全依仗女孩天生美貌，颊不敷便胜粉桃，唇未点就令人蠢蠢欲动。

小女仆垂下脸庞，耳朵生红生红。

“不过无妨，你且过来，我教你个法子。”

这好方法便是先要唇齿相偎，喉舌间含一口暖融融活人之气。大抵做鬼后就能灵活贯通鬼事，灭若原先单单存了这个念头，没料到还真能付诸实用。

“螺钿是哪个牌子？”

迟莘捂住了嘴，讶异万分：“刚刚我没有说话，怎么嘴自己动了……”

“是我。”

这唇瓣不是她，喉舌亦不是她。上下轻阖触碰，舌尖微动，吐息之间，全是他人感觉。

她两只耳朵背道而驰，一只听到是她嗓音，另一个却是少年声音。傲慢无礼，脾气恶劣，偏是把悦耳动听嗓子。

迟莘将螺钿来回翻看。

“这里有朵花。好奇怪的样子。”她呈到镜前。

花做红，丝缕花瓣波浪涌动，在螺钿底部缓缓盛开。

“曼陀罗？”灭若见多识广，一眼认出。又陷入思索：“我并没见过这牌子，想来可能是新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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