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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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彭非之所以喊停车，是因为他认出了这里。儿时的记忆模糊不堪，他隐约记得他妈领着他在外度日的那段时间，有个喜庆热闹的大红灯笼摇曳在头顶。

彼时他已经比他妈高出大半个头了，方才匆匆进门的时候他发觉，那盏灯笼也只堪堪够到他额角的位置。

老板娘在年轻的时候接待了尚且年轻的母亲和幼子，见证了他们一起度过的没有“家庭”的那段日子。于是当深更半夜，这张旧日的面孔顶着已经冻得发紫的唇色来敲门，她也只是热络的收留了无处可去的女人，一如当年一样，只是这回她闭口不提钱财二字，只让她好好休息。

彭非在简陋但干净的单人间里见到了沉默的母亲，她没有睡觉，只是静静地坐在床头，翻着一本跟老板娘借来的书。听见有人敲门，这才放下书出来应和。

“谁呀？”她拉开门，入眼的是她已经长大的儿子。

“妈，我来接你回家。”

彭非长得不全像他爸，但眼角眉梢难逃他爸旧日的影子。

她妈也只是怔了片刻，笑盈盈的回道：

“好。”

余世南迟迟不见人出来，便跟司机结了车钱放对方走了。此时天已大亮，再拦一辆出租车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他背靠着小旅馆的砖墙，静静地等，直到听见屋内传来“咚咚”下楼的脚步声。

“找到了？”

他下意识便张口问道，转过头只见彭非领着女人走下楼来，两人正低着头交谈，无人看向自己这边。余世南见状识趣的闭嘴，将头转过去，望着逐渐繁荣复苏的街道。

他听见彭非说：“回家之后别理他，好好睡一觉。”

“好。”他的妈妈想来是个温柔的女人，只是语气温和的回应着。

“这回有我护着你，他不敢把你怎么样。”

“嗯。”

“还有……”他听见彭非顿了顿，止了话语。

“你说？”

“走过来的时候肯定特别冷吧？”

“还行，进屋之后使劲洗了个热水澡，不冷了。”女人笑着安慰。

“……下次带上我。”

“……不会的。”余世南听见她的声音不自觉的抖了抖，复又低声重复道：“不会的……没有下次了。”

余世南没有跟着彭非一起，把阿姨送回家。

他在彭非牵着他妈走出玻璃门的时候躲在了墙根后面，瞧瞧的跟彭非打了个手势。

彭非似懂非懂的点头，扶着人出门，拦车，走远。

余世南指尖轻轻扣紧，他倚靠着那堵红砖瓦墙，意外的窥见了这个家庭的一角，却仿佛窥见了彭非的整个童年。

他忽然觉得有些寒意，刺入骨髓。

……

彭非回到家的时候，他爸已经出门了。

客厅地上的手机不见了，被拼凑的相对完整，摆在茶几上。他妈只是看了一眼，眼皮都没动一下，转身上楼去了。

他妈是真的累了，是身心俱疲的折磨，喝了他端去的温水倒头便睡。彭非轻轻将门带上，回屋给手机充上电，过了片刻就开机了。

手机里是余世南发来的消息。

“我回去了，你也好好睡一觉吧。”

彭非吓了一跳，忙给人拨回去，对方接的也快，对面已经嘈嘈杂杂，像是候车大厅中人群涌动。

“喂——？！”余世南操着嗓门大喊：“喂？能听见嘛？！”

“能，你小点声。”彭非耳朵快聋了。

余世南笑了，接着问道：“回家了？阿姨情绪还好么？身体怎么样？”

“都挺好，已经睡了，你放心。”彭非已经过了方才找人的劲儿，又恢复到往日的神情，“谢谢你啊，害你跑来跑去。”

“你说啥——？”那边一阵喧闹，夹杂着几声吆喝，余世南不由扯着嗓子抬高音量。

“我说——！谢谢你——！”彭非索性也扯着嗓子回应，确保余世南能听清。

谁知那边过了半晌传来余世南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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