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五章】鸢尾墨(1/2)
沈缚与严笙将尸体运回刑部后,她才去找了祁知猷禀报此事, 一一交代。
“屈少功畏罪自杀了, 大理寺已经来了人,我与刑部几位将尸体运了回来。”
“若是罪人, 还是尽早处置为好。”祁知猷移开纸笔, 看向沈缚道,“科考这几日, 数一数有徐祭酒重伤,谢昂、胡旭甑、范良、张泽、屈少功皆亡。如此事势必会扬起轩然大波, 屈少功一死了之倒是轻松。后续事更为棘手, 因梁尚书主管谢昂的案子,而依屈少功所言,他为杀害三人的凶手。这么一来,三桩案归为一案,或是直接交由梁尚书结案判词。你经手这几具尸体, 需同周志一起理写验尸所得, 归因后递交上去。”
沈缚点头说是。
“大理寺那儿出面也好, 许多事情能查得细一些。”祁知猷道, “你方才讲三人之毒皆下在墨锭之中,你可是拿到了致死的墨?”
“几位录事……方才已经从屈监臣屋内搜到了。”
祁知猷见沈缚迟疑,又问:“难不成这墨有什么不寻常么?”
“人虽然是屈监臣所杀,而这墨的证据却是指向了郑国公。因据谢之运所答, 屈少功是从谢昂手上获得的墨, 而这墨又是郑国公赠予谢昂的。”
祁知猷沉默了片刻:“你同我实话相待, 可顾忌过郑国公。”
“我是觉此事不寻常,且愿意信国公的清白,方与祁大人您道。”沈缚答。
“梁阙搜查谢府的时候,并没有提到此事,或是与国公达成了共识,又或先藏着证据眼下便要大做文章。”祁知猷道,“这则是朝堂事了。”
因而死去的屈少功只不过是借刀杀人的飞镖,而他的死与他所杀死的人的背后,才是有人要刻意隐瞒的一些不见光的旧事。
沈缚咬牙,无法不将此与自己父亲的事联系在一起。
“你若要自保,便要从中抽离脱身。既然是梁尚书与大理寺的事儿,你写完验尸书便不要多口舌,”祁知猷道,“身为庙堂人,活着便不可不战战兢兢,小心为好。”
从祁知猷的公房里出来,沈缚似一下子抽去了所有精神,顿时失去了力气。
短短十余日里,死伤六人,她无时无刻不在紧锣密鼓般辗转多地,查验数人,只字片语不敢轻言放过,一再追查细枝末节,知晓得越多,却又越发糊涂。
沈缚只想好好休息一日。
早早洗漱回了房内,闭眼却是白日里的画面。即便这场数日的连环命案之中的死者有余辜,沈缚依旧问心有愧,因总觉得仿佛是因自己而牵连到了罪不致死的人。
譬如张泽。
又如范良夫人邹氏。
他们的愤怒与怨怼,沈缚无法化解。倘若早一些查清真相,便不会有这样的事儿发生。无力感侵袭全身,鲜活的生命在眼前顿然失色,仿佛是沉重的前进车轮,难以停下。
杭州城已经是衰败的秋日,百叶凋零,夜风四起,吹落无数。隔日早晨地面上便铺上了一层落叶。樟木与梧桐是临安府上最为常见的,将整个钱塘以枯枝败叶平盖,而非乡间稻谷的金黄。
文举之后便是武举。
先头出了这么多人命,虽说持凶者已自决,然人皆心有余悸,武试馆里自然也不平静。
屈少功死后,关于他的传闻愈发增多了起来。
无论诸如是断袖的癖好,还是生前与哪些人有过来往,老早前原先写过的文章都能被翻出来评价一番,有同情有惋惜有鄙夷有气愤,亦有避之不及,讳莫如深的。张泽的家人也好,范良的妻女也罢,皆是人口中唏嘘的一句叹息。
市井百姓不乏时间,拿着这个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一连他去过的小倌馆以及交好过的兔儿爷也被一时之间被人捧煞,日进斗金。
朝堂上自然不敢动声色,多得是峨冠博带的懦弱。民间这些气氛与动作并不会上报到官家耳里。而魏公公、陈太医、张天师等被点了名儿的人却不会装作听不见。即便大伙儿皆知此事收尾草草宛若闹剧,登台亮相的铮铮之词如戏文却亦是肺腑之言。屈少功所忧虑的,所鼓动的,何尝不是他人心中所想。
岳云死了十四年,却依旧还是他们心中倒刺,一触及则鲜血淋漓,草木皆兵。
沈缚从屋内的榻上醒来,望向窗外。阴天里不见太阳,候鸟亦是南迁,同人一般,祈求找寻温暖之地。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