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攞命时代(1/2)
祝启蓝下了飞机。
他知道有镜头对着他,但和此前几十小时里他的经历(或者没有经历)相比,快门的声音反而更让他相信自己还活着。他约人在冰室卡座见面,也知道会有两个人一起来。其中一个坐下来就说,要飞边走油的炒蛋西多士,要飞沙走奶的斋啡,还要两瓶蓝妹啤酒,菜色其实等同公司隔壁那家连锁茶餐厅,装潢兴许还要好些;念黑话念得刻意,是为让人知道自己还有怀旧的资格,但其实也不过虚长几岁——人们命名某处为故地总是出于虚荣。祝启蓝只管大口咀嚼牛肉三文治。
吃完之后就该说正事。在这之前大概为了展现负责,也得提及自己近况:品牌方正重新评估商业价值;排好的综艺通告委婉通知计划变动;工作室本来要签两个小艺人,如今合约流程也被推延;当然也有交友软件过来谈合作,那软件在业内风评一般,祝启蓝自己还在考虑,那边却先一步说我们也不是很着急。唯有年后那部金榜耽美剧的原作粉丝,隐约地显示着一些激动。对面当然打断他:你不是要搞重组演唱会么?赞助商怎么说,场地又怎么说?寰梦这边已经在重新考虑,我的话也做不了数何况我也不一定-你难道就不提前想一想……祝启蓝说:但出柜就是我自己的事啊。
他说得很大方,无所遮掩地亮出这面来。他看见方檀的反应凝固在镜片后,斋啡白雾蒸腾,好比滤镜,一时错愕也能粉饰得像惘然。后面的对话似可直接想象完毕:怎么会是你一个人的事,难道媒体不会想到去挖绯闻对象?——但我们没在谈恋爱吧?祝启蓝会这样反问,坦坦荡荡地堵死一切问心有愧式的质问。所以方檀先于他开口:操……
也只是很微弱的气声。
祝启蓝说:场地的事不需要操心,只是可能不会是体育馆那个规模。
方檀冷笑:那是什么,你难道要去“Terminal”,周六大明星狂欢之夜酒水半价?
祝启蓝又说:最近官宣可能比较困难,我想等年后。
方檀呷一大口咖啡:资金和宣传的问题你要怎么办?不要告诉我你还想回去找祝岸——兴许他就根本不认你这个儿子了。
祝启蓝叹口气:那你要我怎么办呢?我总不可能再直回去,也不想再躲在柜子里。
说这些话没有意义,你不要说得好像有人故意想躲起来不肯面对自我一样。
那么你说的话也没有多少意义了,很抱歉但我必须这么说。而且难道不该听听——
韩复站起身,出门前说:我没有意见,你们继续吧。
韩复后来意识到这是他们三个头回坐在一起——“他们三个”的说法有些好笑,好像冥冥里觉得三个人该绑缚在一处——而事实上说话的仍只有那两人。“没有差别”,但他如果想要差别,岂不正说明他对这类场面心存期待?韩复落荒而逃,乘地铁至海滨,不知有几个人嘈嘈切切地嘀咕他姓名,又是他听不清的方言,只觉得永远夹缠不休。他望见摩天大楼倒影在傍晚海面灼得通明,一转眼想起几部贺岁烂片,主角随导演心意在时空间平移。他也是烂片主演,整个城市辉煌布景,应当点一根烟来烧到空。
几十分钟后他已坐在附近的剧院中。民间的剧团,四十分钟的实验性演出。女演员,或者说舞者作斑羚飞渡状,小腿劲瘦的肌肉绷紧。四围是落地镜子,三千世界销于若干璀璨珠箔。镜面连着镜面接着镜面又截断镜面,晶格、蜂巢、格子间。大概在一些魔幻现实主义巨作里也有类似意象,可惜韩复本人只读过几本通俗科幻,想得到的只有平行世界,糖纸揉皱了又缓缓展开。
第一个世界里李苡没有怀孕。
第二个世界里李苡怀孕,TSF宣布暂时停止工作,但那只是“TSF”。他同祝启蓝仍留在世星,两边的粉丝日日计较歌曲排名代言销售排名影视关注度排名微博热搜话题榜排名,其实成绩都不敌众多歌王歌后。那就任他们彼此恨得不死不休,只剩下两个人躲在颁奖典礼后台窃笑,笑完抱在一起爱得昏天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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