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妆（1/2）
第二日放榜, 京师震动：本次下场的两个驸马竟都榜上有名，还都名次不低。
倒有人觉着说不得是有些舞弊事在里头裹着，然而韦、梁二人都是高官——或者前高官——子弟，也是薄有才名的人物。他们又是皇帝的姊夫，落第的举子们, 甭管心里是怎么想的, 面上却没有一个闹事的。
温恭长公主在府里设了宴席宴请妹妹们：“这等军队才大胜了的时候，倒是都知道少生些事。”
座中一个作陪的夫人便笑道：“官家与太后都是不惯看人作妖的，谁敢闹事？查出来并无其事, 革了闹事者的功名算轻的。”这一位是宗室妇，镇国将军夫人，姓汪, 是汪驸马本家的一位远房姑母。
九娘心里还想着那几个可以用一用的落魄秀才, 随口道：“兰姊姊，我与你备了添妆哩，一会儿散了咱们往你家去, 我给你添上些东西。”一面与侍女使了个眼色, 侍女便火速出去了。
兰慧风忙谢道：“秦王太妃与凝恭长公主的赏赐已经够多的了，哪里还敢再索取长公主的东西呢？”她因有个王妃姐姐，如今虽才十四, 已经说定了一门极好的亲事，夫家都是清正的读书人, 约定十五及笄之后便成婚。
九娘笑道：“我还没见过婉姐儿, 五哥寄回来的信中也说嫂子也极想看看侄女, 我便代她去看看，也全阿嫂一片心意。”这年头书信往来极是不便，秦地与京中的信使是为沿路各地捎信的，来往动辄要几个月，反倒是秦王手里养着人马，书信还快些。
便说定了一会儿去兰宅逛逛再回宫的事，兰慧风倒觉着长公主未必是想看看襁褓婴儿，反而借着出宫赴宴的机会多逛几个地方的可能性大些——睿仪长公主刚进重华宫读书，宫里母妃想必管得很严。
至过晌午，公主府里宾主尽欢，温恭长公主亲自送妹妹们出来，九娘便道：“我不坐大姐的车了，随着五姐姐一块儿去兰家逛一圈。”
温恭长公主也不拦她：“想去就去，可得记着早些回宫，免得沈娘娘记挂。”
月娘拉着八娘一块儿道了别，至上车，才道：“你又做的什么古怪？”
兰慧风因为身份问题不能坐公主仪仗，在后面乘车，九娘便放开了笑道：“我想五哥是个老成的人，他虽在外，京里必得有个照应的人，免得事有不及，坏了什么大事。”
马车外侍女气喘吁吁地赶回来，将个盒子奉上：“殿下，幸不辱命。”九娘随手收了。
八娘一瞥，却不在意，道：“姨娘不就是这个人？她又在宫里，不比外人强些？”
月娘道：“母妃虽在宫里，却出不去，外头的事也得有人。”沈家子弟不大丰茂，能挣到京里来的更少，只沈令仪、沈令和两支而已，子女还幼小，父亲却位高事繁，只看顾上层官僚罢了。反倒是兰家，不过监生出身而已，虽然如今是大夫，也不过是在底下民间士人中打转，而底层士人，正是王府官的重要来源——王府官还是以八、九品的居多，七品以上的不过四人而已，都用进士官未免浪费了。
说话间已到了兰宅，兰家的男人这个点都在外头读书，老夫人便带着媳妇们出来迎接：“长公主何以忽然大驾光临？”
月娘含笑道：“是阿嫂信里说兄长们新得了一女，十分想念，所以我们代她来看看，顺便给慧娘添妆，”望一望兰家中门大开的景象：“倒叨扰太夫人了。”有些不好意思。
没送帖子就上门确实是有些失礼的事情，不过长公主嘛，又是亲戚，不好挑理，兰太夫人便接了这几位贵客进门：“我老婆子说一句不客气的话，长公主原是自家亲戚，想来，来就是了，什么叨扰不叨扰的？”也望一望月娘身后的小公主们，哦，这是出宫赴宴临时起意来玩的，小孩子嘛，是有些想一出是一出的，不要紧。
大家便入了正堂，八娘与九娘随着兰慧风到后头去看小孩子，前面月娘与兰太夫人婆媳三代饮茶叙话：“兰家果然是诗礼之家，我哥哥不曾娶错人，嫂子端的是行止有度的好女子，”将兰贞风在秦地的管家手段学了几样与兰家人：“他们伉俪甚和谐哩。”
兰夫人眼眶一红，却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这就好，这就好，我总怕她不会处事，给秦王殿下添麻烦。”
月娘安慰道：“阿嫂在家时，夫人也是亲眼看着自己女儿长大的，当知道她是贤内助的好苗子，就连兰家兄长几位荐去的贤人，也与我哥哥帮了好大的忙哩。夫人可知道，哥哥在宣慰使位子上做得好，也有几位王府官做僚属的功劳。”
兰夫人“啊”了一声，道：“这倒是不知道了……”
月娘一瞥兰家几位娘子，却看见其中一位脸上露出些喜色来，心说：“是了，这一位家里一定有人被荐过去了，不然只是先惊后喜而已，不会立时露出喜色来。”脸上却不动声色：“哎，如今却不行了。”
兰夫人惊道：“怎地？”
月娘“嗐”了一声，道：“宣慰使这个位子，乃是从权设的。盖因边境胡汉通婚的不少，虽然国法不许，可是百姓做都做了，也不能把人杀了不是？因此设了个官，来给这些人寻生计。”
兰家三娘子疑惑道：“怎地还要专门给这些人寻生计？”
兰夫人道：“混血，是不大受待见的。”
月娘一颔首：“正是，因此有了宣慰司上下众官。然而如今大军大捷了，边境管得严的多了，胡汉不许通婚，子女只会越来越少。这两年还得靠着我哥哥安抚百姓，过几年这些人在本地立住脚了，将自己当做本朝良民了，那我哥哥就得回布政司做参政了。”
兰家几位小娘子都露出会意的神色来：“那里几位大人年高德劭，是得秦王做小辈儿的听教训的。”这还是委婉的说法，说的明白点，就是处处掣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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