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夜(1/2)
今日闹了一大场, 他们从白云观折返内城的时候已经要开始宵禁了,建初帝令人去传了手谕,几十个宗室、阁老、命妇等这才领着数千人的仪仗进了城门,长乐宫跟着太后出来的人一骑当先奔往太医院:“陈院使, 太后重病了!”
陈光心说不好,前一段日子才把他撤下去,换了吕太后的亲信上位,怎地今日就又要换回来?一定是太后身体不好, 便回了长乐宫的管事太监:“太后重病,我一人只怕不够, 何如将左右院判与当值御医都请入宫去会诊?”
那太监大为赞同:“还是您老有成算!”十万火急又叫了院判郭典、徐固进宫, 恰今日当值的御医乃是前任院判梅慈与其徒,也一并拉了来会诊。
太后的重病,是伴随着摄政的挑拨离间和官家的不信母后而来的, 说得明白些,是皇帝跟梁王气出来的。此时众臣子都在长乐宫守着, 本该建初帝吩咐大臣们料理梁王作乱之后事的, 他却年幼智薄,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足够打乱他的步调了, 此时只知道在太后殿外号哭:“是儿所信非人呐, 母后!”
按沈令嘉的看法,建初帝既然一直在想办法摆脱母后的控制, 此时就应当担起事来。好容易头上的两座大山都去了, 这不是趁了你的心愿吗?怎地还在哭哭啼啼?
她一个后宫太妃, 本不该在臣子们的面前行走,此时更厌见建初帝这副没种的样子,一瞥亲哥哥,草草行了个礼:“今夜后宫有大事,妾先回去管束她们,省得给诸公在前朝也添乱。”
她是太后之下后宫第一人,更兼辈分、资历都高,前朝臣子们都与她行礼:“那后头的事就托与太妃了。”
沈令仪也道:“太妃只管去,臣等这就请陛下旨意,看今夜如何罢。”生了这一场大乱,要是建初帝再没表现出来点能主持大局的本事,那他可就真失了人心了。
忽不防阿发在母妃怀里说出一句话来:“乱党最重,快刀斩乱麻!”
举座皆惊!
这就不是三四岁小孩能说出来的话!有几个大臣盯着一直不离儿子身边的兰贞风看,更多的却是直奔沈令嘉:“太妃说得是。”把阿发的话当成是沈令嘉教的了。
沈令嘉心说邪了门了,我今日没教阿发说这个话呀,哦,估计是九娘平日里说过的,这是她的口气,却只是皱眉:“阿发,国事自有官家与大臣主理,你懂得什么,就在这里多话!”身子往孩子面前一挡:“我们阿发累了,我们先回去了。”把孙儿护得紧紧的,你们爱干嘛干嘛,乱成一锅粥也是你们的事儿,别扯上我孙儿。
阿发一低头,不说话了,小脸蛋上的神色已经很疲惫了。
他要是再多说些什么,大臣们可能还会觉得这是祖母与母亲教得好,他一不说话了,事情就变了个味儿了,兵书尚书长叹一声,转身面对建初帝:“陛下还不下旨吗?”
建初帝到底是吕文则与一国重臣们手把手教了七八年的,按沈令嘉的说法,就是只猪,如今也该修炼成能脱了尾巴见人的猪精了,闻得大臣说话,强自镇定下来:“阿发侄儿说得不错,该请三衙严守京中内外,今夜着意防备有人作乱。”兵部尚书领了手谕,亲自去吩咐了。
“另请宗正收了晋王女与梁王叔祖父入安乐堂与内安乐堂,他二人之罪,明日有司来议,今夜宗室内外,还要请叔曾祖父看顾。”宗正与刑部尚书、大理寺卿也行了一礼,各领手谕去了。
剩下御史台与另四部尚书就被皇帝晾在那里没事做了,御史台的左右都御史心里叹口气,过来与建初帝行了个礼:“臣等回去使御史们帮着刑部搜罗证据,看将二罪人定罪。”但是就小皇帝这个在过半朝廷重臣面前气死了养母的战绩,御史们能轻轻放过就有鬼了;
工部尚书自请去看太后身后要用的物事,先帝的帝陵还没修好,得仔细看一看把太后的尸骨停在哪里,建初帝准了;
吏部与户部互相看了看,一个自请去调查百官看今日之乱谁参与其中,一个自请去调动钱粮为太后准备丧礼,也都功成身退;
唯有孟华仲、礼部尚书与沈令仪带着两三个属下在殿前与建初帝面面相觑。
半晌,建初帝哭声渐止,回头望一望殿里人来人往,都是太医们在指挥人煎药用针等事,便与娄、沈、孟三个道:“咱们往前头去等着罢,不要扰了他们给母后诊治。”
娄尚书心都提起来了,您又要出什么幺蛾子?脸上却也只有答应的份:“是。”沈令仪看建初帝像是有话要跟孟华仲说似的,一拉兄弟亲家的袖子:“今日杜婕妤事发,咱们也回去看看怎么给婕妤上尊号罢。”
正中建初帝的心事,忙道:“朕尚有事要托与两卿,都别走。”
君臣几个往长乐宫的小茶房里坐着去了,建初帝格外小心,将宫人都斥退了,方转身与岳祖父哭道:“今日事,成千古悔恨矣!”
孟华仲也很心累:“陛下,树欲静而风不止,您先善待后族罢,或可弥补。”不是弥补吕太后受的苦,那些玩意儿都是虚的,要紧的是弥补你自己的声誉!
建初帝难过道:“我今日来此,却是想问几位卿家,杜婕妤的尊号,与杜家之族人,可怎么办呢?”他也冷静下来了,开始开动脑筋想杜家是个什么样的人家了——杜婕妤宫人出身,想是抬轿女户,这样的身份,给皇帝提鞋都未必够。吕家可就不一样了,家谱能上数十几代,每代都出过著名的贤人——要不然够不上“世家”的名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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