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后记·下(1/2)
送走了沈蕊母女, 凤小琬才慢慢地倚在了引枕上,微阖上眼:“我儿,今日生受你了。”
自老太爷沈养德与老太太殷氏接连过世之后,凤氏也渐渐有了老态, 沈纯鼻尖一红:“哪儿就累了呢?大姐与二姐都不在京里,女儿不随侍着母亲,还有谁来呢?”叫侍女:“阿白,再拿个引枕来, 与母亲掐一掐头,母亲似乎又头痛了。”
凤小琬勉力睁开眼:“蕊娘那一房与咱们家的亲戚,说起来是远了的——蕊娘的父亲, 与你是一个曾祖父。”
沈纯“啊”了一声:“那她的祖父不就是父亲的堂兄弟么?她的曾祖父是祖父的亲兄弟。”她的人物关系理得倒很清楚:“蕊娘的父亲, 是我的小功亲。”小功是五服中的第四等,已经是比较远的亲戚了。换言之就是今日这位“大嫂”的丈夫死了, 沈纯要服五个月的丧;而若是这位“大嫂”死了, 她甚至都不用服丧。
这关系说起来远,实则也没那么远, 倘若老太爷还活着, 他必定能认出来这位亲兄弟的后人。然而如今凤小琬都渐渐不再掌家,而是将家务交给长媳了, 那么上一辈的关系也就慢慢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淡了。
凤小琬又道:“他们家的老爷子也早就没了,便是在, 也不打紧, 你阿公与你大嫂的阿公不是一个娘生的, 他们家是元配,咱们家是继室。他们兄弟年纪也差着好有十来岁,自来也就是淡淡的,没什么过节,也不很亲近。”
沈纯点点头:“怪道这位阿嫂比咱们家的大嫂要年纪大着好些似的,原来一直差着好大岁数,却不知道几十年不联系的交情,她们怎地忽然上京来。”
凤小琬道:“她们来的时候,连衣裳都不齐备,别说样式了,头上插戴的能不能凑出一整副来都未可知呢。想是家里遭了灾,要不然也不至于她们女人家抛头露面自己上京来,然而来了又不诉苦,只是想给女儿找个靠山,只怕有隐情。我已叫人往金陵老家去问了,等人回来了再做计较。”
沈纯想想母亲做得并无不到之处,行了个礼:“既这么着,女儿先回去了,宫里老娘娘说要办女学,首要从京师重地开始,女儿应承了几位大长公主去帮忙,总得预备着些儿。”
凤小琬倒很有兴趣地点点头:“教些小女孩子念书识字,这原是很好的事,只怕有些人家嫌费事,不肯。你若有心,从上至下倒比从下至上容易些——真正穷苦的人家,那是连男孩子都未必能读个一两年的书的,贸贸然让他们放过了能干活的劳力,只恐生变。”
沈纯肃手道:“是。”看母亲不在教诲,慢慢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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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不过一旬,水路便有人来报,说金陵那边长房确是出了点事,沈蕊的父亲、祖父自她的曾祖父死后不事生产,慢慢竟将家业败光了。
沈经正在母亲膝下服侍,闻得消息,斥道:“叫你去问问老家大爷那边过得怎样,你就拿这个来糊弄我?不事生产一味读书的人多了去了,有一两顷薄田就能供得起的事儿,怎么就把家业都败光了?长房那边祖辈还是做过官的,基业也有些,不染上吃喝嫖赌,断不至于弄坏了全家!”
下人苦笑道:“大爷猜得正是哩!那边却不是吃喝嫖赌,是用一样药,说叫‘福.寿.膏’的,主要就是阿芙蓉做的。先头说是治病,后来不知怎地渐渐地用得越来越大,家里卖了房子卖了地也要供着这一样药,就把田土都败落空了。”
沈纬疑惑道:“若说是因为病了要治才穷下来的,也不至于连自家人都瞒着,跟京里说一声,把那边兄长、伯父都接过来治病就是了。怎地阿嫂与侄女来了这么久,连说也不说一声?且这阿芙蓉我也知道,并没有那么金贵的。凭他什么人参鹿茸,以金陵那边长子的承继的家业,要买也能支应个一年半载的,怎地如今买一味药罢了,竟连乡绅之家都撑不住了?”
凤小琬心里总有些惴惴的:“这个‘阿芙蓉’,是不是就是‘乌香’?我记着这个原本是贡品,只是有一位神庙皇帝就是吃这个吃得年寿不永,后来就永不再贡这个了。这,这能是好东西么?”
显然不是呀!
沈纯也与乔道静相熟,过了几日到她家去做客时便将这一件奇事说给了她听,乔道静险些叫出声来:纯正的“乌香”对身体的危害虽然有,但是还没有那么大和猛烈,然而倘若是近现代工艺制作的、掺杂了大量上瘾成分的“福.寿.膏”,那可就近乎于毒了!
她稳一稳心神:“你们家,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个东西?”
沈纯的脸色也变了:“都知道了,怎么,这东西很厉害?”
乔道静道:“这东西我虽然没见过,然而以一小小膏药罢了,竟能使乡绅之家破产,你说厉害不厉害?且你嫂子为什么上京来之后只字不提回去的事?若是普通人家子弟不争气,有个长辈教训好了,妻子儿女肯定还是会照常回去过日子的,她却半点也不想回去,是寄人篱下的日子太好过了么?”她断然道:“只能是家里有更可怕的东西在等着她!”
她们两个面面相觑,还是乔道静反应快些:“我回去找将军,这是大事,得上报朝廷,你们家若有人脉,往金陵去找几个也是抽福.寿.膏抽得家破人亡的人来,我们看看来人究竟是怎样的就知道了。”以她在现代接受的毒|品知识来推断,连小地主阶级都破产了,底下人里这害人东西的只怕已经泛滥成灾了!
国门打开已经好有十几年了,按时间推算,欧洲那边大烟也该被发明出来了,不传进中国来才奇怪呢!
郁清光自然不敢轻易就上表,又查了一回金陵那边送过来的人,耗费了不少时间,然而得到的情报也已经可以确定了:“就是毒|品!”
送过来的人有骨瘦如柴的,也有面黄肌瘦的,也有只是面色青黑而已的,然而无一例外,每逢发作瘾头的时候,那个八匹马拉不住的劲儿,已经和魔障没什么区别了。
好么,今年皇后也不用选了,妃子也暂时放到一边去,新启帝也没什么意见,全朝廷上下都在围观那几个生不如死的瘾君子,有人敢质疑这件事的真实性与重要性就让他自己下诏狱去看一看这件事究竟严重到了什么地步。
新启帝放出了话来:“便以肃清瘾氛为朕贺新婚!”啥时候把这个稀奇古怪抽了就戒不掉的玩意儿搞定了,朕啥时候结婚。
没说的,点起兵将来,先奔赴沿海诸省,把蓄意带坏了本国百姓的番商捉住了痛打一顿,重刑之下不由他们不招:“这东西,无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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